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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湖的夜雾漫上来时，唐雅才惊觉指尖已经掐进栏杆的纹路里。
学院走道寂寥得只剩魂导灯投下的惨白光晕，水波在脚下碎成无数晃动的银鳞，像被撕烂的契约。她习惯性地往身后瞥——那里空荡荡的，没有温润如玉的“霹雳贝贝”，也没有少年仓皇追来时衣袂翻飞的声响。
前日争吵的碎片仍在耳膜上灼烧。
“你根本不懂我的仇恨！”她当时如是说，而贝贝罕见地沉了脸，蓝电霸王龙武魂在眼底一闪而过：“为什么你就非要执着那些所谓的仇恨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够为了我将这些积压在你心里的东西放下呢？”
话语化作一根刺，梗在喉间三日未消。
唐雅突然嗤笑出声。
陈问天的嗓音从记忆深处浮起：“唐门最后的孤女，你以为贝贝爱的是你？他爱的是‘挣扎在灭门阴影里仍倔强发光’的传奇——”
夜雾突然变得粘稠，她用力攥住发尾，仿佛抓住那缕被戳破的虚妄。
湖心岛的钟声荡过来，惊起几只夜鹭。
“原来从一开始......”
马尾辫的暗影扫过她骤然苍白的脸，“你要救的从来只是快溺死的我，却不愿跳进这潭血水里。”
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情话。
说的时候的确信誓旦旦，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少女自然认为爱恋的少年愿意接受自己的全部。
发展唐门、变强报仇...
回首看来，贝贝可曾帮助她做到一点半点？
哪怕是霍雨桐，也是她亲自招揽的。
这哪里是帮助，分明是想要让自己成为唐门的唯一，想让自己成为唐雅的唯一。
将这个吸引他的倔强女子彻底的捆绑在他的身上。
湖风卷着潮湿的雾气拍打在脸上，唐雅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撞碎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贝贝每次听到“复仇”时微蹙的眉头，谈论唐门重建时恰到好处的沉默。
“原来连眼泪都是算计...”
她松开掐着栏杆的手，木屑混着鲜血黏在掌心。水波突然剧烈翻涌，漆黑如墨的湖面下面隐约有暗流涌动。
湖面突然裂开一道漩涡，唐雅的倒影在水面扭曲变形，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信念。当她后退半步时，背后却撞上一堵温热的“墙”——带着沉水香气息的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指尖在锁骨处停驻，像毒蜘蛛在猎物背上优雅地徘徊。
“小雅学姐。”
陈问天的声音含在夜雾里，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湖水很冷。”
唐雅猛地转身，后腰撞在栏杆上生疼。
唐雅转身的瞬间，后腰撞在栏杆上的疼痛令她微微蹙眉。廊灯的光影里，一张少年的脸映入眼帘——陈问天，那个十一岁却几乎与她同高的新生。他站在她身前，距离近得能让她看清他眼底倒映的湖光，以及那双眼眸深处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锁骨处，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空气里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明明是少年，却透着一股成年人才有的沉稳。
“学姐。”
他低声唤她，声音像浸了蜜的刃，柔软却带着危险的锋利，“你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吗？还是——”他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需要一个人陪你分担？”
唐雅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因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微微加速。她原本该推开他，可心里涌上的疲惫却让她一动未动。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太过笃定，仿佛早已看透她内心最深处的破碎。
回过神来，唐雅的眼中仍旧黯淡，“你戳穿我和贝贝之间的事情，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我其实并不明白，不管是同龄人里的江楠楠、以及和你一届的雨桐都是良配，为什么非要找我...”
为什么非要戳穿我和贝贝之间的谎言？
这一句话唐雅说不出口，谎言之所以是谎言，那便是在营造出来的骗局需要被欺骗者主动入局。
可这美好的骗局一旦被戳破，谎言真正成为了谎言，哪怕再如何自欺欺人，唐雅也无法做到于视无睹。
“小雅姐为什么总是妄自菲薄呢？”
陈问天再上前一步，鎏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那一双空洞的双眼，仿佛要化作流水将其填满。
湖畔的雾更浓了，唐雅甚至能感觉到潮湿的空气中陈问天的呼吸。少年逼近的身躯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而他鎏金色的眼眸里，映着她苍白的脸。
她本能地后撤，可栏杆抵着她的腰，无处可逃。
“妄自菲薄？”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那你说，我有什么值得你觊觎的？一个空壳般的唐门？一副被仇恨啃噬得千疮百孔的躯壳？”
陈问天没有接话，只是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蹭过她的眼角。那里有一滴未干的泪，被他轻轻抹去。他的指腹很粗糙，像是常年练习心剑神诀而磨出的茧，刮得她眼尾微红。
“眼泪不该为虚伪的人流。”
他低声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嘲弄，“贝贝喜欢的，是那个背负灭门之痛却不屈不挠的唐门门主，而不是真实的你。”
唐雅瞳孔微缩，呼吸一滞。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她刻意忽视的伤口。
“住口！”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颤抖，“你懂什么？你才十一岁，你——”
“十一岁又如何？”
少年忽地笑了，那笑意不达眼底，“我比贝贝更清楚，仇恨是怎样的东西。”
“我听了小雅姐你的故事，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听一听我的故事呢？”
湖面泛起诡异的涟漪，唐雅看着眼前鎏金眼眸的少年，胸口突然涌上一阵窒息感。陈问天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眼角，那触感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粘腻。
“你的……故事？”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少年低笑一声，指尖从她脸上滑落，开始娓娓道来。
许久之前，陈问天还是一个孤儿，刚一出生便被一起荒野，但这位孤儿的运道非凡，恰逢一位贵族少女出游，天空滚滚雷鸣，仿若要降下神罚一般，在雷霆落下之际，贵族少女将陈问天抱走，将其视作弟弟来养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