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柔稍稍思索了一番。
此事固然紧急,但并不算严重。
目前最要紧的,是把消息递出去。能提前知晓此事,便足够他们做应对。
可问题是,他们如今尚在行进路中,鬼知道会在哪一处。
此处距离临川已经不远。
李清溪的存在目前是个秘密,自然要避开人。因此剩余的路程里,干脆不再投宿客栈,一路向着临川去。
李清溪的状况并不适合舟车劳顿,大多数时间都靠在祝繁音怀里入睡。
马车内中的陈设,是赵璟特意叮咛过的。
管家领了王爷意思,将库房里的好东西都弄了出来,布置的柔软温暖。
倒是挺方便小孩休息的。
谢清和捧着一卷书,看得漫不经心,时不时翻上一页。
祝繁音几次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被人这样盯着,实在是很难不在意。
他收了书,看向祝繁音。
眼前人历经数日操劳,似乎更清减了,仰头之间,能看到尖尖的下巴。
谢清和动作一顿,将这笔账算在了秦主簿身上。
他开口:“你有话要对我说?”
祝繁音回:“世子爷去临川,有什么打算?”
他们此去临川,为的倒也不是一件事,但祝繁音如此问了,显然是与怀中的孩童有关。
谢清和挺实诚:“临川的情况如今还不明朗,我还不确定要怎么办。”
祝繁音:“那……”
她有些问不出口。
谢清和也回答了她:“无论能不能用到她,此事解决之前,假死对她是好事。”
若真到了临川,便急急将人送回西长街李家,等同于是将李清溪乃至整个李家当成了活靶子,立在那里,等着人来收拾。
屋子里头烧了炭盆,暖洋洋的。
火气旺却没什么烟,是王大夫特意用了好一些的炭。
王大夫吩咐道:“这些孩子们的状况不好,我已经教夫人去熬了药汤,等会儿劳烦二位给孩子们喂下。再一个,他们身上伤口太多,又粘连了衣裳,得先用镊子祛除,再清洗上药。”
他顿了一瞬,又补充道:“务必轻一些。”
所谓医者父母心。
这几个孩子的状况已经很惨,他总是希望能少些苦痛。
祝繁音眼眶发热,重重点头:“您放心,我知道的。”
她又看向谢清和:“公子,您能帮忙喂药吗?”
谢清和看她一眼。
老实说,他长这么大,还真没干过伺候人的事情。
但此番境况,任是谁也不会拒绝。
谢清和冲她笑:“你放心,我小时候还是给赵璟喂过药的。”
王夫人很快将药汤端了上来。
展十七恰好赶到,于是一人负责一个,多出来的那个交给王大夫。
孩子们的意识并不清晰,于是喂药之事也变得格外艰难。
半勺药汤喂进去,总要再折损一半。
王大夫叮咛:“能喂多少是多少,不必强求。”
他用的药量不大,然热汤下肚,多少是有些作用的。
喂完药之后,王家夫妇同祝繁音被留下清理伤口,谢清和同展十七被赶去烧水、熬新药。
待看清几人状况,王夫人便被惊到。
她是做母亲的人,幼小孩童遭此对待,哪能不心如刀割。
王夫人掩口惊呼:“造孽啊!”
祝繁音亦说不出话。
她试好水温,先投干净布巾,轻轻擦拭皮肤表面的血迹与污垢。
即便已经足够轻柔,小姑娘还在混沌着叫疼。
祝繁音忍下眼泪,力道更轻。
另一边,谢清和正同展十七一起烧水。
眼看着世子爷要动弹,展十七被吓一套:“主子,您做着休息,我来吧。”
谢清和:“无妨。”
他一边提来井水倒进锅中,一边问询:“你方才去官府,情况如何?”
展十七添了一把柴火,抿嘴摇头:“恐怕情况不好。”
谢清和挑眉:“怎么说?”
“这位邹海邹大人,的确是个好官。可那个班主手里有这些孩子的卖身契。怕是有些难办。况且,那畜生坚称,他们只是教训,并没有将人打死。”展十七解释道:“我回来时,也就卡在这里。往后的事情得等晚些展十一回来了。”
谢清和沉默。
按照当朝律法,即便有卖身契在身,打死奴婢亦要受罚。
可确如那畜生所说,他虽然打了人,却并未打死人。
主人家惩治奴才,又有什么过错?
也无怪邹海难做了。
谢清和不以为意:“是不是打死过人,是他们说了算的吗?”
展十七骤然清醒。
对啊!
这杂耍班子不会是头回干这种事,既然这几个孩子被折腾成这幅惨状,说此前没有死过人,简直是放屁。
若非被他们发现,这几个孩子还能再活几天?
他当即便要起身:“我去找邹海。”
谢清和拦住了,眼皮却不抬:“你急什么?受害者就在这医馆之中,等她们好一些,不会缺证据。”
“只是……”谢清和眯着眼:“这杂耍班子,当真只是杂耍班子吗?”
展十七恍然:“主子的意思是?”
谢清和点头:“等这边忙完,你去查一查。”
几个人一直忙到天光熹微,才总算忙完。
除却那个高烧不退的阿茶,旁人总算脱离了性命之危。
爬出帐子求救的那个小姑娘最先醒来,眼前的状况让她干瘦的面孔上有一瞬的茫然,待反应过来之后,便挣扎着要去看阿茶。
青衣捂着嘴笑:“好呀,我这就去。”
青衣再走几步,和段羚打了个照面。
段羚行色匆匆,看见她也只点了点头,便进了赵怀柔的房间。
青衣嘴角的弧度勾的更大了。
段羚的确有急事。
他冲到赵怀柔房里,先急急倒了一杯茶。
那是隔夜的茶,赵怀柔刚要阻止,就见段羚已经全部咽下肚。
赵怀柔:“……”
好像还是不说为好。
她轻咳两声以作遮掩:“怎么了?你这着急忙慌得跑进来?”
段羚喝了水,稍稍缓了些:“城门处不太对劲。”
赵怀柔拧眉:“发生何事?”
“我晨起去了仁心堂抓药,那里的老板与我相熟,顺嘴说起了近日的事。前不久,临川那个挺有名气的杂耍班子被请去了别处,不知什么缘由被关进了大牢。隐约听说是与打杀奴才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