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花生在许颂鸣指间簌簌落下,她仰头灌下一口浊酒,喉结滚动间酒液混着碎渣滑入食道。
身后传来绣鞋碾过稻草的细响,沈千月立在阴影处,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唇角那抹冷笑像淬了毒的银钩。
“沈二妹就带这些喂鸟的零嘴?”许颂鸣盘腿坐在霉烂的草堆上,的腰腹挤出三层褶子,“听说贵人府上的画师月钱够买半扇猪......”
沈千月广袖下的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浮起歉意的笑:“带了酱肘子,被王牢头扣下了。”她看着对方油亮的鼻头沁出汗珠,曼陀罗粉正随着花生沫渗入肌理。
“呸!这些挨千刀的狗东西。”许颂鸣突然朝栅栏外啐出一口花生皮,却见沈千月不知道何时己经走到了牢房门外。
她臃肿的身躯竟灵活地扑到牢门,却被生锈的铁栅卡住脖颈:“二妹,二妹等等,别忘了托关系!我可是是许颂言唯一的大姐,我们是亲戚,你得尽心啊,记得捞姐姐一把。”
“自然。”沈千月倒退着隐入廊柱阴影,素白手指晃了晃黄纸,“许大娘连房契和地契都给了我呢。”
许颂鸣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又突然觉得不对,那老宅可是她的命根子,正打算卖了来还赌债的。
两个老东西一首藏着不肯给,怎么那么干脆的就给了沈千月了?
“沈千月,你回来,你说清楚,我宅子怎么了?卖了多少钱?喂~”
豪猪般的尖叫声回荡在牢房里,牢头拍了拍牢门制止发狂的许颂鸣,却被她一把揪住,咬住了耳朵,同时恶臭之物唏哩呼噜泄了一地。
吃了曼陀罗粉的许颂鸣在牢里胡言乱语,一会儿说自己是天上的神仙,一会儿又对着差役们吹口哨调戏,刚一天时间就拉得虚脱。
第二天傍晚,衙门将许颂鸣被扔在了府衙外。许家老夫妻俩,用板车将人拉了回去。回家躺了没三天,两百斤的许颂言瘦得脸颊凹陷,在床上又养了两天不见好,夜里开始便血,天不亮人就凉了。
*
“姐夫醒了?”她惊醒时带翻药碗,褐色汁液在裙裾绽开墨梅。
许颂言想替她擦拭,却触到满手冰凉。那双向来执笔的手生了冻疮,指甲缝里还沾着捣药留下的青汁。
春寒挟着雨丝渗入窗棂,烛火在沈千月脸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许颂言苏醒时,发觉腕上缠着几缕鸦羽般的发丝。
沈千月伏在榻边,眼下挂着淡青,趴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姐夫,”沈千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些许的朦胧和暗哑。
许颂言猛地睁开眼睛,目光有些迷茫地落在沈千月的脸上。
他看到沈千月一脸的疲惫和担忧,眼睛周围还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是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许颂言的心中涌起一股感动,他下意识地握住沈千月的手,那只手有些凉,但是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
沈千月似乎没有察觉到许颂言的动作,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许颂言的额头上。
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许颂言的额头,感受着他的体温,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烧了。”
许颂言听着沈千月的话,心中的灼热的情感愈发强烈。
他知道,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沈千月一首在默默地照顾着他。她为他端茶倒水、擦身降温,甚至可能整夜都没有合眼。
许颂言的鼻头一酸,眼眶渐渐了。
他想哭,想把藏在心底的害怕和感动都哭出来。但是他不敢,他怕自己的哭泣会让沈千月担心,会给她带来更多的负担。
于是,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股汹涌的复杂情感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