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筱蝶的掌心还残留着血蝴蝶触须蠕动的痒意。
藏珍阁的震动在半小时前突然停止,关卉歆翻出祖父留下的铜锁,确认密室里的断剑仍在原处——只是剑鞘上的云雷纹,比昨日多了道极浅的裂痕。
"你的情况得先处理。"孙雨嘉捏着周筱蝶的手腕,指尖沾了点她锁骨处的血蝶纹路,"这灵纹在吸你的生气,再拖下去......"调香师的声音顿了顿,从香袋里取出粒青灰色药丸,"先含着,暂时镇住邪祟。"
周筱蝶含下药丸,苦味在舌尖炸开时,义工站的王婆婆打来了电话。
老人的声音带着老式座机特有的电流杂音:"小蝶啊,我翻旧账本时想起,八年前有个常来帮忙的阿婆说过,通灵体质的反噬......得查老底子的记录。
你要是信我,下午来档案室,我给你留了钥匙。"
灵堂后巷的档案室飘着霉味。
周筱蝶攥着王婆婆给的铜钥匙,指节被冷汗浸得发白。
门轴转动时扬起的灰尘里,她看见整面墙的木架上堆着泛黄的登记册——社区灵堂从民国时期的义庄算起,百年间的往生记录全在这里。
"找和'守灵''轮回'有关的......"她想起林婆说的"九煞局",喉咙突然发紧,扶着木架的手碰倒了一叠纸。
纸页哗啦散在地上,最上面那张的字迹让她膝盖发软:"守灵人周阿巧,民国二十三年,因通灵反噬暴毙于停灵间。"
周筱蝶蹲下身,指尖颤抖着翻找。
当那本封皮刻着"守灵"二字的手记从纸堆里滑出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封皮是深褐色的牛皮纸,边角磨得发亮,署名"唐婉儿"的字迹力透纸背——和孙雨嘉给她们看过的,其曾祖母的手札笔迹一模一样。
翻开第一页,墨迹晕染的字让周筱蝶后背沁出冷汗:"民国七年七月十五,三女同梦,甲胄染血,剑指九煞。
周婉仪咳血蝶,孙清韵罗盘裂,关映雪见断剑......"她一页页翻过去,每段记录都和她们的遭遇重叠:血蝶灵纹、罗盘裂痕、镜中前世。
最后一页夹着张模糊的地图,城郊某处画着座宅院,旁注"锁魂局眼"。
"啪嗒。"
有东西从手记里掉出来。
周筱蝶捡起时,指腹被铜锈硌得生疼——是枚古铜铃铛,铃身刻着云雷纹,铃舌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红绳末端打着和孙雨嘉香袋上相同的结。
"小蝶?"
档案室的门被推开,关卉歆的身影在逆光里模糊成剪影。
周筱蝶慌忙把铃铛塞进手记,却被眼尖的藏珍阁继承人瞥见:"那是......"
"先回灵堂。"孙雨嘉不知何时站在关卉歆身后,目光扫过周筱蝶发白的指尖,"这里的阴气压得我头疼。"
灵堂的冷白灯光下,三人围坐在供桌前。
关卉歆戴上祖父留下的鹿皮手套,捏起铃铛对着灯光:"铜质是南宋的,和藏珍阁密室那把断剑同批铸的。"她指尖抚过铃身纹路,"云雷纹,宋代军器常用,防邪祟近身。"
孙雨嘉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锥,轻轻刮了点铃舌上的红绳碎屑:"朱砂混着人血,红绳是用守宫血浸过的。"她突然顿住,"这结......是我曾祖母的'锁魂结',只有守灵人能解。"
话音未落,铃铛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三人同时僵住——没有风,铃舌却在缓缓摆动。
周筱蝶感觉有冰凉的手指顺着脊椎往上爬,眼前的灯光开始扭曲,孙雨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快......"
黑暗来得毫无征兆。
周筱蝶再次睁眼时,站在一座古宅的厅堂里。
青砖地面泛着冷光,正中央用朱砂画着复杂的阵图。
穿甲胄的女子背对着她,手中符纸和关卉歆的金符有七分相似,甲胄上的血渍还在往下滴。
"若你失败,轮回之人会替你完成使命。"
男子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周筱蝶转头,看见个穿青衫的男人,手里攥着和她们刚见过的那枚一模一样的铜铃。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轮廓——和周筱蝶这几日总在噩梦里瞥见的,那个掐着她脖子的厉鬼,下颌线条分毫不差。
甲胄女子突然转身,周筱蝶倒抽冷气——那是关卉歆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刀疤。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阿雪,他是......"
"九煞局的局灵。"关卉歆(或者说前世的她)将符纸拍在阵眼上,"他在替主谋守局。
记住,铃铛响九次,轮回开......"
"小蝶!醒醒!"
周筱蝶被摇得撞在供桌上,疼得倒吸冷气。
孙雨嘉的脸近在咫尺,额角全是冷汗:"你昏了半小时,铃铛的红绳断了。"她指向供桌,那枚铃铛安静地躺着,红绳碎片像被利刃割断的血线。
关卉歆按住周筱蝶的手腕,掌心的金符突然泛起红光:"她的生气在流失,灵纹......"她掀开周筱蝶的衣领,锁骨处的血蝶纹路颜色更深了,蝶翼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
"城郊的老宅。"周筱蝶突然开口,梦里的地图在眼前清晰起来,"手记里的地图,标着......"
"嘘。"孙雨嘉突然竖起手指。
灵堂外的风掀起门帘,穿堂风卷着几片枯叶扑进来,撞在供桌上的铃铛上,发出一声清响。
三人同时看向门口。
风停了。
枯叶停在半空,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周筱蝶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里,混着极轻的脚步声——从灵堂后的停灵间传来,一步,两步,朝着她们所在的供桌,缓缓靠近。
关卉歆的金符光芒大盛。孙雨嘉摸向香袋的手在发抖。
而那枚断了红绳的铃铛,在枯叶落地的瞬间,第二次发出了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