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晨雾未散时，关卉歆己经站在藏珍阁二楼的窗前。
她攥着周筱蝶递来的半块玉佩，指节因用力泛白——玉背那行“轮回不可回头”的刻痕，在晨光里像道渗血的伤口。
楼下传来孙雨嘉按车喇叭的声音，短促的“嘀”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来了。”关卉歆把玉佩收进随身的檀木盒，转身时瞥见祖父留下的罗盘在展柜里微微震颤。
自从上周触发符咒后，这老物件就再没消停过，此刻指针正疯狂旋转，最终钉死在“北”方——林婆独居的老巷，正位于古董街正北。
周筱蝶缩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扣。
她昨晚又咳了，掌心的血蝴蝶比往更深，像团洗不净的朱砂。
“你们说林婆……真的是故意出现在梦里？”她声音发颤，“可她平时在社区给亡人净身时，连香灰撒歪了都要重摆，怎么会和邪祟扯上关系？”
孙雨嘉单手转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车载香薰里取出片艾草叶，按在周筱蝶腕间的脉搏上。
“她的青玉簪。”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昨晚窗台上那个影子，发簪和我曾祖母传给我的那支，纹路分毫不差。”
老巷口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关卉歆的高跟鞋踩上去发出轻响。
林婆的门半掩着，门缝里飘出艾草混着檀香的味道——和社区灵堂里净身用的香一模一样。
周筱蝶正要敲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林婆站在门后，蓝布衫洗得发白，鬓角的银簪在风里晃。
她看了眼三人，又扫过关卉歆怀里的檀木盒，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进来吧，茶早煨上了。”
堂屋很小，靠墙的条几上供着块黑木牌，牌位上的字被香灰盖住大半，只隐约能辨出“护宝”二字。
林婆弯腰从柜底摸出把铜锁，锁孔里塞着团红绳，“我等你们来，等了五十年。”铜锁“咔嗒”落地，她捧出个裹着蓝布的木匣，布角绣着的并蒂莲己经褪成灰白。
木匣打开的瞬间，关卉歆闻到股陈腐的纸页味。
最上面是本《守灵手札》，封皮上的军印让她呼吸一滞——那和祖父临终前攥着的半块虎符，纹路完全吻合。
“南宋绍兴七年，三位女将率三千‘护宝营’驻守大散关。”林婆的声音突然变了，像从旧磁带里渗出来的，“她们要守的不是金银，是一卷能破金国‘九煞锁魂局’的星图。可朝中有奸臣，说她们通敌。”她枯瘦的手指划过手札上的墨迹，“那奸臣姓赵，腰上总挂着块云纹玉佩——和孙丫头罗盘上的‘守灵人’，是同一块玉料雕的。”
孙雨嘉的指尖在发抖。
她翻到笔记最后一页，血字像刚滴上去的：“若欲破局，必寻‘轮回之钥’。切记，守灵之人不可生贪心，否则前功尽弃。”“我父亲……”她喉咙发紧，“他出事那天，怀里也揣着半本这样的手札。”
林婆没接话，从匣底摸出面铜镜。
镜面蒙着层灰，她用袖口擦了擦，“照照吧。”
周筱蝶先凑过去。
镜中没有她苍白的脸，却映出个穿玄甲的女子，腰间挂着断裂的玉佩——和她梦里捡到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是我？”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镜中女子也抬起手，指尖擦过她眼角的泪。
关卉歆的倒影是位持剑女将，剑鞘上的云雷纹和藏珍阁密室里那把断剑如出一辙。
她盯着镜中自己染血的甲胄，听见孙雨嘉倒抽冷气的声音——调香师的倒影头戴青玉簪，腰间挂着个和她随身香袋纹路相同的锦囊。
“这是你们的前世。”林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每一世轮回，你们都会带着不同的身份醒来，却总在关键时候记起护宝的使命。”
镜面“咔”地裂开道缝。
寒气顺着裂缝钻出来，周筱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她听见有东西在哭，像是很多人挤在窄巷里，喉咙被掐着发出的闷响。
“那是被锁在局里的魂。”林婆按住要后退的周筱蝶，“九煞局每过百年会开一次，这次……”
“砰！”
震动从地底窜上来，窗台上的茶盏“哗啦”碎了一地。
关卉歆扶住条几，透过破碎的窗纸，看见古董街方向腾起团黑雾——藏珍阁的位置，传来木料断裂的闷响，像是什么压了几百年的东西，终于挣开了锁链。
林婆猛地抓住关卉歆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去藏珍阁！你们祖父用命护着的东西，要现世了。”她的目光扫过周筱蝶掌心的血蝴蝶，又落在孙雨嘉发白的唇上，“记住，贪心的人，会被局里的魂啃干净。”
周筱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这次血蝴蝶不是落在掌心，而是顺着她的脖颈爬了出来，在锁骨处凝成个暗红的蝶形纹路。
她扶住桌角，看见林婆的眼里闪过痛色——像在看个注定要熄灭的灯。
“走！”关卉歆拽起两人往门外跑。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老巷口的梧桐叶上沾着血珠，风里飘来股甜腥气，像极了前世城楼下沸腾的血水。
藏珍阁方向的震动还在持续，隐约能听见瓦片坠落的脆响。
周筱蝶跑着跑着，突然感觉有只冰凉的手搭上她后颈。
她猛地回头，只看见林婆站在门口，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要烧起来的旗子。
“小蝶！”孙雨嘉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周筱蝶抹了把嘴角的血，发现掌心里的血蝴蝶，不知何时多出了根极细的触须——像在朝着藏珍阁的方向，缓缓蠕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