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下室的红光
藏珍阁的地下室,霉味裹着陈木气息扑面而来。
关卉歆蹲在积灰的木架前,指尖拂过最底层那只描金木箱。
木纹粗糙,指腹时带起细小的尘粒,在微弱的灯光下打着旋儿飘散。
箱盖边缘的朱砂符文己泛暗褐,凑近能闻到淡淡的腥气——像晒干的血渍混着烧过的黄纸,那味道钻进鼻腔,让她喉咙发紧。
这是祖父头七刚过的第七天。
她攥着钥匙的手微微发颤,钥匙齿卡在锁孔里转了三转才听见“咔嗒”一声,金属咬合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正式唤醒。
临终前老人攥着她手腕说“不可擅动祖传之物”的场景还在眼前,可遗照里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正从墙上望下来,仿佛在说:该看的,总要面对。
箱盖掀开的瞬间,三缕暗黄符纸浮了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旋转升空。
关卉歆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木架上,震得上面的铜铃轻轻作响,发出一串低沉的嗡鸣。
符纸悬停在半尺高的空中,“守灵”“破局”“轮回”八个篆字像被血浸过,正顺着符纹缓缓流动,如同活物般蠕动、游走,每一道笔画都似在呼吸。
“啪!”
头顶的灯泡突然爆了,玻璃碎片簌簌落在肩头。
黑暗里,符纸泛起刺目红光,将整个地下室染成血色,墙壁上的影子扭曲拉长,仿佛有无数人影在角落潜伏。
关卉歆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符纸轻颤的“沙沙”响,像是风掠过枯叶的声音。
她伸手去抓最近的金符,指尖刚碰到纸边,整间藏珍阁的灯火都开始忽明忽暗——一楼柜台的琉璃罩灯忽大忽小,后堂供着的关公像被红光映得眉眼狰狞,空气里飘来腐朽的湿土味,夹着点若有若无的香灰气,像极了祖父做法事时烧的降真香。
“小关!”
老赵头的声音从楼梯口炸响,带着几分惊惶。
这个在藏珍阁干了三十年的老伙计此刻脸色惨白,裤脚沾着没来得及拍掉的煤渣,手里还攥着半块擦铜器的粗布。
他盯着空中的符纸,嘴唇抖得说不成句:“快……快收起来!”
“九煞锁魂局!”老赵头突然压低声音,粗布被他攥成皱团,“你爷爷当年就是为这局……”
“当年怎么了?”关卉歆抓住他胳膊。
老人的皮肤像晒干的陈皮,硌得她手指生疼,触感干燥而冰冷。
老赵头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撞在楼梯扶手上,木板发出“吱呀”一声呻吟。
他盯着关卉歆身后的符纸,喉结动了动:“你爷爷说过,这局要守三代。他守了二十年,你爸……”他突然闭紧嘴,转身往楼梯上走,脚步比来时更急,“我去给你拿蜡烛。”
地下室重新陷入黑暗。
关卉歆摸出手机打亮电筒,光束扫过符纸时,那张金符突然烫得惊人。
她“嘶”地缩回手,指尖己被符边割破,血珠滴在符纸上,像滴进了温水里——符纸瞬间展开,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黄沙漫卷的战场,三个穿甲胄的女子背靠背而立,最中间那个举着长枪,枪尖挑着半面绣着“岳”字的战旗。
“当啷”一声。
老赵头举着蜡烛站在楼梯口,蜡油滴在台阶上凝成白珠,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燃烧的气味。
关卉歆慌忙去抓符纸,却见三张符“唰”地落回箱底,刚才的画面像被风吹散的烟,只剩指尖的刺痛提醒她那不是幻觉。
“小关?”老赵头举着蜡烛走近,火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你爷爷走前说,要是这箱子开了……”他突然顿住,盯着关卉歆的手,“你手怎么了?”
关卉歆这才发现,刚才被割破的指尖正渗着血,可血没有滴在地上,而是沿着掌纹往上爬,在掌心凝成个淡红色的蝶形印记。
她下意识去擦,印记却像长在肉里,擦得越狠,颜色越深。
老赵头的蜡烛“啪”地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墙角的瓦罐,碎瓷片撒了一地:“守灵印……你爷爷说过,守灵人现世,轮回要启……”
“老赵头!”关卉歆喊他,老人却像没听见,跌跌撞撞往楼上跑,脚步声震得楼梯首晃。
深夜的藏珍阁格外安静。
关卉歆躺在二楼卧室的雕花大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窗外梧桐叶被风刮得沙沙响,总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贴在玻璃上。
她翻了个身,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手上——掌心的印记泛着微光,像团将熄未熄的火,隐隐发热。
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耳边响起低语。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经幡,又像很多人同时在说话:“守灵之人己现,轮回再启……”
关卉歆猛地睁眼。
卧室里一片漆黑,可她清楚看见,床脚站着三个模糊的影子。
中间那个影子抬手,指尖点在她眉心,她眼前闪过一片血色——还是白天符纸上的战场,三个女子的脸渐渐清晰,最左边那个转过脸来,眉眼竟和她有七分相似。
“阿歆,该醒了。”
她猛地坐起,额头全是冷汗。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响,月光照在手上,掌心的印记比睡前更红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往外看——树影里好像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
关卉歆拿起来,是周筱蝶发来的消息:“明天我在社区灵堂帮忙,你要是得空,来喝杯茶?”
她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指尖悬在键盘上,最后打下:“好,我明天一早就来。”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窗棂“吱呀”作响。
关卉歆转身时,瞥见梳妆镜里自己的影子——眉心有一点淡红,像被谁用朱砂点了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