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地下室的空气像浸了冰碴子，周筱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贴在石门上的掌心能摸到铜钉渗出的黏液，黏腻得像腐烂的鱼鳃，耳边的低语又响起来了，这次更清晰些，是女人的哭腔：“守灵人……该还命了……”
“小蝶？”关卉歆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她转身时手电光扫过周筱蝶泛青的脸，“你脸色白得吓人。”
周筱蝶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铜铃边缘，那是方才被冲击力撞翻木箱时她本能捞住的。
铜铃表面还残留着关卉歆的血渍，此刻正透过掌心往她血管里钻凉气。
“我听见……”她喉结动了动，“它们在说‘还命’，和昨晚索命的厉鬼声音像极了。”
孙雨嘉的罗盘在掌心发烫，断成两截的指针突然开始震颤，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九煞锁魂局的残念在共鸣。”她咬破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风水师的首觉告诉她，这地下室正在变成某种容器，“符咒引动的阵眼还没闭合，它们在把我们当引子。”
关卉歆的银符还攥在手里，原本清晰的纹路此刻像被水浸过的墨迹，模糊成一片灰影。
她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符随念动”，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玉牌下灼人的温度——那是护魂玉在示警。
“去灵堂。”她突然开口，“上周你在灵堂供桌下发现的纸条，写着‘守灵人当守魂’，那地方说不定埋着破局的线索。”
孙雨嘉的手指在罗盘上一滞。
灵堂她去过三次，每次调的安息香都会莫名熄灭，原以为是通风问题，现在想来……“门。”她突然拽过关卉歆的手电，光束打在门缝上——那些渗出黏液的铜钉正在蠕动，像无数条红色蚯蚓往门轴里钻。
“退开！”关卉歆把周筱蝶往身后一推，抄起墙角的铜烛台砸向门闩。
金属碰撞声炸响的瞬间，所有铜钉突然缩成一团，石门“吱呀”一声弹开条缝。
三个人几乎是挤着冲了出去，身后传来铜铃坠地的脆响，混着林婆那句“下一世的诅咒要提前了”，像根细针扎进周筱蝶后颈。
社区灵堂的灯还亮着，小吴缩在门口的藤椅里打盹，听见脚步声猛地惊醒，裤袋里的铜钱串子哗啦作响。
“你们可算来了！”他掏符纸的手首抖，符纸边缘被指甲抠出几个小缺口，“那个穿黑衣服的婆婆，今早上塞给我这个，说‘午夜子时，魂归正位’，还说……”他喉结滚动，“还说你们要是不来，今晚灵堂的骨灰盒要炸。”
周筱蝶接过符纸，泛黄的纸面上用朱砂写着八个字，墨迹里混着细碎的金箔，在灯光下闪着幽光。
“是她。”她想起昨晚在楼梯间瞥见的背影，黑衣妇人怀里抱着个红布包，“上次我帮她给老伴儿念往生咒，她塞给我块桂花糖，说‘守灵人苦’。”
孙雨嘉捏着符纸对着灯光照，金箔的纹路突然连成一条线——是简化的八卦图。
“三魂归元阵。”她指尖轻轻颤抖，这是《青囊奥语》里记载的引魂阵，需要用香灰做媒介，“得赶在子时前布好。”
灵堂的挂钟开始走慢，秒针每动一下都像在敲心。
孙雨嘉跪在地上，用香灰沿着八卦纹路勾勒，关卉歆举着油灯在旁边照着，火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白墙上像道晃动的鬼影。
周筱蝶站在供桌前，盯着桌上七个骨灰盒——都是无主的，贴着“无名氏”的标签。
“子时到了。”小吴的声音从门口飘过来，他不知何时搬了张椅子坐在外面，手里攥着串五帝钱，“我帮你们守着门，有动静我就摇铃。”
最后一笔香灰落下的瞬间，灵堂的灯“啪”地灭了。
周筱蝶的呼吸顿在喉咙里。
她能看见，黑暗中有无数淡蓝色的光点在飘，那是未往生的残魂。
可这次不一样，有团更浓的黑影正从供桌下爬出来，像团化不开的墨，拖着条细长的尾巴——是被锁魂局困住的生魂，尾巴尖上还挂着断裂的红绳。
“阵……阵动了！”关卉歆的油灯突然爆起灯花，照亮孙雨嘉额角的冷汗。
调香师的手指按在阵眼上，香灰正顺着她的指缝往外冒，“它在找宿主，小蝶！”
周筱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光，皮肤下浮起血色蝴蝶纹，和那晚咳出来的一模一样。
黑影突然加速，尾尖的红绳“啪”地缠住她手腕，剧痛顺着血管往上窜，耳边的低语变成了尖叫：“守灵人！替我入轮回——”
她踉跄着后退，供桌在身后发出闷响。
有什么东西从她意识里被抽走了，像块浸了水的棉絮，软软地飘向黑暗。
迷雾突然涌上来，裹住她的眼睛，她看见自己站在南宋的城墙上，身边是穿铠甲的孙雨嘉和关卉歆，城楼下是翻涌的血水，有人在喊：“护宝女将，生时守局，死时轮回——”
“小蝶！”
关卉歆的喊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筱蝶想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雾塞满了。
她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孙雨嘉举着燃尽的香灰冲过来，香灰在空中散成星子，而那团黑影正张着嘴，要把她整个人吞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