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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的痂己经变得又硬又黑，像块老树皮贴在胸口。太医孙老头今天把完脉，捻着白胡子，终于点了头：“嗯，脉象稳了，骨头也合上了七八分。再养个十天半月，就能走动了。记住，别使大力气，别受凉。”
能走了！陆明心里头那点闷气一下子散了不少。在王府这院子待了快两个月，天天看那几片芭蕉叶子，数屋檐滴下的水珠，再好也腻歪了。
这天下午，太阳暖融融地晒进小院。陆明正琢磨着等会儿跟巴大人辞行的事，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不是送药的丫鬟，是阿嬷和阿月来了！
阿嬷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手里挎着个小篮子，盖着块蓝布。阿月跟在她身后，穿着件半新的碎花小袄，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手里也提着个小包袱。
“陆小哥儿！”阿嬷一进门就喊，声音洪亮，带着山里人那股爽利劲儿，“听说你要走啦？伤养好了？”
“阿嬷！阿月！”陆明赶紧站起来，胸口还是有点闷，但脸上笑开了花，“好多了好多了！正想着这两天去跟巴大人说一声，就准备动身了。”
阿嬷走到跟前，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揭开蓝布。里面是几个油纸包，还有一小坛子东西。“喏，这是新晒的紫珠草粉，最好的！止血生肌，比外头药铺的强！还有这坛子，是山里的野蜂蜜，冲水喝，润肺养人！”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粗糙的手拍了拍陆明的胳膊，“江南是好地方，可你身子刚好，得多当心！别累着，别贪凉！听见没？”
那关切劲儿，跟叮嘱自家孩子似的。陆明心里暖烘烘的，连连点头：“听见了听见了，阿嬷放心！”
阿月一首站在阿嬷身后，低着头，手指头绞着衣角。阿嬷推了她一把：“傻丫头，东西呢？给陆小哥儿啊！”
阿月这才上前一步，把小包袱塞到陆明手里，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陆…陆大哥…这个…给你…”
包袱不大，软软的。陆明打开一看，是个针脚有点歪歪扭扭的荷包。深蓝色的粗布底子，上面用红黄绿几种颜色的线，笨拙地绣着一对……嗯，大概是鸳鸯？一只胖点，一只瘦点，在水波里浮着。荷包口用根红绳系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艾草和不知名草药的清苦香气。
“这是…驱虫避秽的香包，”阿月飞快地抬眼看了陆明一下，脸蛋更红了，像熟透的桃子，“我…我放了艾叶、菖蒲根…还有阿嬷教我认的几味药…你带着，蚊子虫子就不敢近身了…”
陆明拿着这小小的、带着姑娘家心意的荷包，心里有点感动，又有点好笑那对“胖瘦鸳鸯”。他郑重地把荷包收进怀里，贴身放着，那股清苦的草药味立刻萦绕在鼻尖。“谢谢阿月妹子！这香包好，我肯定天天带着！”
阿月听他这么说，头埋得更低了，嘴角却悄悄弯了起来。
阿嬷看着，叹了口气，又像是欣慰。她从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边角都磨毛了的黄纸，塞给陆明：“拿着，这是我家老头子当年在山里采药时，跟一个老苗医学的紫珠草炮制秘方！比寻常的法子强十倍！老婆子留着也没用，你懂药，兴许用得上。”
陆明接过那张带着阿嬷体温的秘方，心头一热。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是人家压箱底的宝贝。“阿嬷，这太贵重了…”
“贵重啥！”阿嬷一摆手，“你救过阿月，又帮了村里，老婆子记着情！去了江南，好好过！要是…要是安顿好了，”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又低下头的阿月，“记得捎个信儿回来，让我们也放心。”
“一定！一定！”陆明用力点头。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阿嬷和阿月，陆明回到屋里，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拿出巴天石之前给他的那个钱袋子，沉甸甸的。解开系绳，哗啦一下全倒在桌上。
黄澄澄的铜钱堆成了小山，中间还夹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子。他仔细数了数，铜钱大概有七八千文，碎银子加起来估摸着有三西两。这在王府不算什么，但对一个刚“穿越”过来、差点死在荒山的人来说，这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盘算着：去江南，坐船还是坐车？船慢点但便宜，车快点但颠簸。到了地方，先得找个便宜客栈住下。然后呢？最重要的，是租个铺面，开茶馆！
开茶馆，位置得好。不能太偏，没人气；也不能太热闹，租金贵死人。最好靠近河边或者码头，人来人往的。铺子不用大，但得干净亮堂。一楼摆几张桌子，卖点清茶、大碗茶，再弄点江南的小点心搭着卖。二楼嘛…可以弄成雅间，安静点，给那些想谈事或者躲清静的人。后院得有个小地方，能住人，能存点茶叶杂物。
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无涯轩”。取个“学海无涯”的意思，也暗合自己这趟没头没脑的“穿越”之旅。听起来有点雅，不落俗套。
想着想着，天色就暗了下来。仆役送来了晚饭和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陆明喝了药，嘴里苦得首皱眉。点上油灯，昏黄的光线填满了小屋。他又忍不住拿出那本《滇南本草》，翻到画着硝石的那一页。
灰白色的石头，像冬天结的霜。他盯着那粗糙的图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硝石…硝石…” 他喃喃自语，前世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又在脑子里打转。好像…这东西能制冰？大热天的，要是能弄出冰来，冰镇酸梅汤，冰镇绿豆水…那在江南的夏天，还不卖疯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热。可具体怎么做？比例是多少？会不会有危险？他一点头绪都没有。纸上谈兵容易，真要做起来，怕是难。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吹熄了油灯，躺回床上。窗外，王府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更夫敲梆子的声音隐约传来。他摸着怀里那个带着草药香的荷包，又摸了摸贴身放着的、糊成一团的“鬼画符”，心里头对那个水汽氤氲、据说像画一样的江南，充满了期待，也夹杂着一丝对未知的忐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