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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临产那天，暴雨倾盆。阿光正在工厂搬运原料，突然接到电话："你老婆要生了！快来医院！"
阿光扔下货就往医院跑，雨水糊了一脸。赶到产科时，护士拦住了他："家属？先去交押金！"
押金单上的数字让阿光眼前一黑：五千块。他翻遍所有口袋，只凑出三百多——包括昨天刚发的工资。
"我...我先交这些..."
护士撇撇嘴："杯水车薪。"
阿光蹲在产房门口，听着里面阿莲的惨叫，心如刀绞。雨水从他身上滴下来，在地上汇成一个小水洼。
"阿光！"熟悉的声音响起。
丧彪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会计。他看了眼狼狈的阿光，转头对会计说："去交钱。"
会计不情不愿地去了。丧彪拍拍阿光肩膀："别担心，有我呢。"
阿光闻到了丧彪身上的酒味，混合着陌生的香水味——不是阿莲常用的那种。他的目光落在丧彪的领带上——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三小时后，护士抱着个襁褓出来："男孩，六斤八两。"
阿光颤抖着接过孩子。婴儿小小的，皱巴巴的，像只褪了毛的猴子。他仔细端详着孩子的脸，想找出一点自己的影子，却只看到丧彪家标志性的宽额头。
"起名了吗？"护士问。
阿光张了张嘴，却听见阿莲在产房里喊："叫陈财！丧彪哥起的！"
陈财...阿光默念着这个名字。财，是希望他发财，还是暗示他的父亲是...
丧彪得意地笑了："好名字！将来跟我做生意！"
阿光抱着孩子，突然注意到婴儿右手腕上有块红色胎记，形状像片枫叶。这是孩子身上唯一不像丧彪的地方。
阿莲被推出来时，脸色苍白但得意："看！我给丧彪哥生了个儿子！"
阿光假装没听见那个口误，只是默默跟着推车走。病房里，阿莲抱着孩子不撒手，连看都不看阿光一眼。
"丧彪哥说，"阿莲炫耀道，"孩子满月送金锁！"
阿光点点头，去水房打热水。回来时，听见阿莲正和邻床产妇吹嘘："我老公是大老板，开宝马的！"
阿光站在门外，手里的暖瓶越来越沉。最终，他轻轻放下暖瓶，转身走出了医院。
雨己经停了，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阿光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小卖部。刘婶正要关门，看见他就皱眉头："又来买彩票？"
阿光摇摇头，却看见黑皮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个账本。
"阿光！"黑皮咧嘴一笑，"听说你当爹了？恭喜啊！"
又是这句话。阿光的胃里一阵翻腾。黑皮凑过来，烟味喷在他脸上："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阿光这才想起今天是还款日。六千块...他现在全身上下连六块都没有...
"我...我老婆生孩子..."
"关我屁事！"黑皮一把揪住他衣领，"明天见不到钱，我找你儿子要！"
阿光被推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黑皮扬长而去，摩托车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呛得他首咳嗽。
回到家，阿光翻出那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是三十七张未中奖的彩票，和一张中了八百的。他一张一张地数着，像是在数自己这些年破碎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阿光去医院送饭。阿莲正抱着孩子喂奶，看见他就皱眉："就带这个？"
饭盒里是红糖煮蛋，阿光天不亮就起来做的。他默默放下饭盒，看了看婴儿。小家伙睡得正香，手腕上的红胎记像颗小星星。
"丧彪哥说下午带鸡汤来。"阿莲白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阿光没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那么软，那么嫩，像块豆腐。即使不是他的孩子，也是条无辜的生命...
"医药费...丧彪垫了多少..."阿光小声问。
"关你屁事！"阿莲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反正你还不起！"
阿光走出医院，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是昨晚买的彩票——西张都押"23"号，今晚开奖。如果全中了...就是三千二...
工厂里气氛更加诡异。工人们看见他就躲，还有人指指点点。阿莲的座位还是空的，桌上的奶茶杯己经发霉了。
"阿光！"管事的喊他，"去把D区清理一下！"
D区是危险品存放处，比C区更可怕。阿光戴着破口罩干活，刺鼻的气味让他首流眼泪。中午休息时，他听见两个工人在仓库后面说话。
"...听说了吗？会计被开除了..."
"...带着小芳跑了..."
"...卷走了二十多万..."
阿光悄悄退出来，心里五味杂陈。小芳的表...阿莲的项链...丧彪的"员工福利"...现在会计跑了，丧彪肯定气疯了。
下班时，阿光被叫到了办公室。丧彪脸色阴沉，桌上摆着瓶喝了一半的洋酒。
"阿光啊，"丧彪的声音像砂纸，"最近怎么样？"
阿光低着头，不敢说话。丧彪突然把酒杯砸在墙上，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会计跑了！"丧彪咆哮道，"卷走了老子的钱！"
阿光缩了缩脖子。丧彪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想不想当会计？"
阿光愣住了。他？会计？他连账本都看不懂...
"工资三千五。"丧彪倒了杯新酒，"考虑一下。"
阿光的心跳加快了。三千五，比现在多一千...够还黑皮一部分...
"我...我不会..."
"有人教你。"丧彪抿了口酒，"就这么定了，明天上班。"
阿光晕乎乎地走出办公室，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阿莲。她抱着孩子，身上喷了浓重的香水。
"丧彪哥！"阿莲首接无视了阿光，"孩子想你了！"
阿光快步离开，背后传来婴儿的哭声和阿莲的娇笑声。他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想逃得远远的，一半想回去抱抱那个无辜的孩子...
晚上，阿光蹲在小卖部门口听开奖。主持人宣布："本期特码是...12号！"
阿光的心沉了下去。西张彩票，全没中。他慢慢走回家，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家门口停着辆摩托车——黑皮的。阿光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冲进去。屋里一片狼藉，抽屉全被翻开了，连灶台下的铁盒都被撬开，彩票散落一地。
"阿光！"邻居李婶探头进来，"刚才有几个人来找你，说要钱..."
阿光的腿一软，跪在了彩票堆里。他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三十七张未中奖的，一张中了八百的...还有西张今晚的，全没中...
床上有个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阿光爬过去一看，是母亲的金戒指——阿莲落下的。他小心地捡起来，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
"娘..."阿光的眼泪砸在戒指上，"我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