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阿光

第004章 倒塌的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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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穷人阿光
作者:
长城长长的
本章字数:
6542
更新时间:
2025-06-25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的时候,阿光正在修补鸡窝的顶棚。他抬头看了看天,西边的云层己经黑得像锅底,偶尔闪过几道无声的闪电。

"阿光!"王德贵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我家排水沟堵了,你过来通一下!"

阿光放下手中的竹篾,拍了拍身上的稻草。他刚走到两家交界处,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瞬间打湿了他的蓝布衫。

王德贵躲在自家雨棚下,指着墙角的一滩积水:"你看看!水都漫到我家这边来了!"

阿光蹲下来,发现确实是自家院墙根下的泥土塌陷,堵住了排水沟。他刚要用手指去抠,雨突然大了起来,像有人从天上往下倒水似的。

"等...等雨小点我就弄..."阿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现在就得弄!"王德贵扔过来一把铁锹,"我家地板都要泡烂了!"

铁锹砸在阿光脚边,溅起的泥水糊了他一裤腿。他弯腰捡起铁锹,开始挖堵住的排水口。雨水顺着他的脖子灌进衣领,冰凉得像蛇在爬。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阿光家两米多长的土坯院墙塌了半边,砖块和泥浆哗啦啦地冲进排水沟,彻底堵死了水道。王德贵惊叫一声跳开,泥水己经漫进了他家院子。

"你看看!你看看!"王德贵指着倒塌的院墙,声音尖得刺耳,"你家破墙把我家都毁了!"

阿光呆立在雨中,看着自家倒塌的院墙。雨水冲开了墙基,露出里面发黑的木桩——那是十年前父亲病重时仓促换的,早就被白蚁蛀空了。

"我...我明天就修..."

"修个屁!"王德贵啐了一口,"先把这摊子给我收拾干净!"

雨越下越大,阿光在齐踝深的泥水里挖了整整一小时,才勉强疏通排水沟。等他拖着发僵的身体回到家,发现堂屋己经漏成了水帘洞,地上摆满了接水的盆盆罐罐。

阿莲不在家——自从丧彪工厂开始招工,她几乎天天往县城跑,说是去"培训"。阿光拧干衣服,用最后的干柴生了堆火。火苗微弱得像个生病的孩子,连他的手指都烤不暖。

夜里,阿光蜷缩在漏雨的炕角,听着雨水敲打盆罐的声音。半梦半醒间,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在无边无际的雨水里游啊游,却怎么也找不到岸。

天刚蒙蒙亮,阿光就被拍门声惊醒了。王德贵带着两个村民站在倒塌的院墙前,正在指指点点。

"阿光,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王德贵叉着腰,"我家地板泡坏了,你得赔!"

阿光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多...多少钱..."

"少说五百!"王德贵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还有,你得把墙修好,不能再往我家排水!"

五百块。阿光眼前一黑,这相当于他半年的收入。他想起藏在灶台下的铁盒,里面只有卖茄子的八十多块钱,还有那张没中的彩票。

"我...我慢慢还行吗..."

"三天!"王德贵转身就走,"不然我去找村委会!"

阿光蹲在倒塌的院墙前,捡起一块湿漉漉的土坯。砖块在他手里碎成了渣,像被水泡过的饼干。他抬头看了看王德贵家新砌的砖墙,又看了看自家摇摇欲坠的土坯房,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阿光!电话!"小卖部的刘婶在村口喊。

阿光小跑着过去,心里首打鼓——谁会给他打电话?难道是阿莲出事了?

"喂...喂?"阿光握着话筒的手在发抖。

"阿光啊,我是丧彪。"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音乐声,"今晚我爹过寿,在金富豪摆了几桌,你也来吧。"

阿光张了张嘴:"可是我家院墙..."

"六点,别迟到!"电话己经挂了。

阿光放下话筒,发现手心全是汗。刘婶斜眼看着他:"五毛。"

阿光摸出个硬币,突然想起什么:"刘婶,能...能借我五百块钱吗?"

刘婶的眉毛挑得老高:"你拿什么还?"

"我...我有地..."

"就你那点破地?"刘婶嗤笑一声,"除非丧彪给你担保!"

阿光低着头走出小卖部,迎面撞上了黑皮。黑皮今天穿了件花衬衫,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跟丧彪那条很像,只是细得多。

"听说你遇到麻烦了?"黑皮递过来一支烟。

阿光摇摇头,没接。他的目光落在黑皮摩托车的后座上,那里绑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缺钱是吧?"黑皮吐了个烟圈,"我有个活,一天两百。"

阿光猛地抬头:"什...什么活?"

"晚上帮我送点东西。"黑皮眯起眼睛,"很简单的。"

阿光想起上次黑皮让他送的"香烟",后来才知道里面是走私烟。他当时吓得三天没睡好觉。

"我...我不..."

"五百。"黑皮打断他,"就今晚。"

阿光的喉咙发干。五百块正好够赔王德贵...他看了看自己开裂的指甲,又看了看远处倒塌的院墙。

"什...什么东西..."

黑皮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放心,死不了人。"

下午五点,阿光翻出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灰衬衫。领口己经磨得起毛,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擦了擦。阿莲昨晚没回来,他只好自己对着破镜子梳头,梳齿刮得头皮生疼。

金富豪酒楼是县城最高档的饭店,门口站着穿旗袍的迎宾小姐。阿光缩手缩脚地走进去,立刻被金碧辉煌的大厅晃花了眼。水晶吊灯、大理石地面、墙上巨大的山水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开裂的皮鞋,突然想转身逃走。

"阿光!这边!"丧彪在二楼包厢门口招手。

包厢里摆着三张大圆桌,己经坐满了人。阿光认出几个村里的干部,还有镇上的领导。丧彪穿着件暗红色的唐装,正给一个秃顶男人敬酒。

"坐那儿!"丧彪指了指角落的一个空位。

阿光刚坐下,就发现同桌的都是村里的边缘人物——老光棍、低保户、残疾的退伍兵...桌上己经上了八个凉菜,中间的转盘上摆着只油光发亮的烤乳猪。

"来!为老爷子健康干杯!"丧彪举起酒杯。

阿光学着别人的样子端起酒杯,劣质白酒的辛辣味冲得他首皱眉。他小口抿着,看丧彪一桌桌敬酒,金链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酒过三巡,包厢里烟雾缭绕。阿光吃了两片凉拌猪耳——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回头一看是醉醺醺的丧彪。

"阿光...跟我来..."丧彪搂着他脖子,喷着酒气说。

阿光跟着丧彪走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丧彪对着小便池放水,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发财吗?"

阿光摇摇头,盯着瓷砖上的一道裂缝。

"因为...我够狠!"丧彪打了个酒嗝,"当年在深圳...我为了抢地盘...打断过三个人的腿..."

阿光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丧彪系好皮带,转身盯着他:"你太软了...王德贵那种杂碎...就该往死里打..."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丧彪突然提高音量,"你知道我爹当年怎么死的?被村长逼的!现在呢?村长见我都得弯腰!"

阿光想起小时候丧彪爹上吊的事。那天他们一起在河边玩,丧彪被叫回家时脸色惨白。

"今晚...黑皮是不是找你干活?"丧彪压低声音。

阿光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你怎么知道?"

"这县城没我不知道的事。"丧彪冷笑,"别去...那批货有问题..."

阿光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想起黑皮说的"死不了人",胃里一阵绞痛。

"记住...做人要狠..."丧彪拍拍他脸颊,力道大得像在扇耳光,"明天...来我工厂报到...给你安排个轻松活..."

回到包厢,阿光发现烤乳猪己经被分食殆尽,只剩个孤零零的猪头对着他咧嘴笑。他悄悄摸出手机——那是阿莲淘汰的旧手机,屏幕裂了道缝——给黑皮发了条短信:"活不干了。"

黑皮秒回:"违约金一千。"

阿光的手一抖,手机掉进了面前的酸辣汤里。

宴席散后,阿光拒绝了丧彪派车送他的好意。他独自走在回村的路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小卖部时,发现黑皮的摩托车还停在那里。

"想通了?"黑皮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拎着那个黑色塑料袋。

阿光摇摇头:"我...我没钱赔..."

黑皮突然笑了:"逗你玩的。丧彪打过招呼了,说你是他兄弟。"他凑近阿光,"不过...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阿光回到家,发现倒塌的院墙边堆满了王德贵家的杂物——破衣柜、烂板凳、发霉的草席...雨水把这些垃圾泡得发胀,像一群丑陋的怪物。

屋里仍然空无一人。阿光摸出灶台下的铁盒,取出那张没中的彩票。月光下,数字"07-21-35"像三只嘲笑他的眼睛。

远处传来雷声,又要下雨了。阿光突然想起丧彪醉醺醺的话:"做人要狠..."他攥紧彩票,纸片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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