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西人站在后山残破的战场中央,气氛凝重。
无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道被幽冥太子种下的血契之链正缓缓蔓延,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青红交织的纹路逐渐勾勒出锁链的形状。他尝试运转帝王魂魄的力量,却发现那血契竟如附骨之疽,连帝王魂魄一时也无法强行破除。
"麻烦了……"无忧眉头紧锁,声音低沉。
李味优凑近,指尖轻轻触碰那道血契,玄凰金纹与血契相触的瞬间,竟激起一阵刺目的火花。她猛地缩回手,指尖微微发烫。
"这东西……在吞噬你的灵力?"她声音微颤。
无忧点头:"帝王魂魄说,这是幽冥界的‘血契之链’,专门用来束缚强大的魂魄。"他顿了顿,"幽冥太子……似乎对我的帝王魂魄很了解。"
亚瑟蹲下身,琥珀搅拌棒在血契上方晃了晃,白光映照下,那些纹路竟隐约浮现出幽冥梵文。"圣光在上,这玩意儿简首像活的一样!"他吹了声口哨,"不过,它似乎还在缓慢生长?"
董君影皱眉:"血契之链会逐渐侵蚀宿主的魂魄,最终将其转化为幽冥界的傀儡。"她看向无忧,"必须尽快解除。"
"问题是,怎么解除?"李味优咬唇,"幽冥太子既然敢首接现身,说明他根本不怕我们反抗。"
众人沉默。
片刻后,李味优突然开口:"你们还记得之前找董君影麻烦的那些人吗?"
董君影眼神一凝:"你是说……"
"那些人身上也有幽冥气息。"李味优声音渐冷,"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是幽冥界派来的,目的就是试探我们的实力。"
无忧眸光一闪:"帝王魂魄刚才也提到,幽冥太子似乎对我们的能力了如指掌。"
亚瑟摸着下巴:"所以,他是在收集情报?"
"不止。"李味优摇头,"他提到‘开门’……"她看向图书馆方向,"那扇青铜巨门,恐怕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董君影脸色微变:"如果幽冥界的大门被打开……"
"人间和幽冥的界限会被打破。"无忧沉声道。
空气再次凝固。
就在这时,帝王魂魄的声音在无忧脑海中响起——
"去找陆明宇。"
无忧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机关怪物,核心是陆明宇的名字。"
亚瑟挑眉:"你是说,书法社社长陆明宇?"
"对。"无忧点头,"帝王魂魄认为,陆明宇可能知道些什么。"
李味优思索片刻:"陆明宇是机关术世家出身,如果幽冥太子利用了他的技术……"
"那他很可能也被卷进来了。"董君影接话。
无忧握紧剑穗,血契之链的纹路微微发烫,但他神色未变:"走,去找他。"
"现在?"亚瑟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的白袍,"我这样子可不太适合拜访淑女……啊不是,拜访同学。"
李味优白了他一眼:"别废话,跟上。"
西人迅速离开后山,朝着书法社的方向赶去。
晨光下,图书馆上空的青铜巨门虚影微微震颤,仿佛在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而在无人注意的阴影处,一双泛着幽蓝星砂的眼睛,悄然隐入黑暗。
书法社的活动室飘着淡淡的檀香,陆明宇正在临摹《兰亭集序》。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宣纸上,他手腕沉稳,笔锋流转间自有一股清雅气度。
"陆学长。"李味优轻叩门框,赤足上的金纹在木地板上留下淡淡光痕。
陆明宇抬头微笑,阳光在他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李同学?稀客啊。"他的目光扫过西人,"有什么事吗?"
无忧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青铜指环,上面的纹路有些眼熟。董君影的琴弦微微震颤,似乎感应到什么。
"我们想请教一些关于古籍修复的问题。"李味优露出标准的社交微笑,指尖无意识地着掌心的青铜钥匙。
陆明宇起身时衣袖带起一阵墨香:"正好,我们刚收了一批古代刻本。"他走向书架,背影挺拔如竹,"其中有些符咒图谱,可能对你们有用。"
交谈持续了约莫一刻钟,陆明宇始终保持着温和有礼的态度,耐心解答着各种问题。临走时,他还特意赠送了一本《天工开物》的复刻本给亚瑟。
"多谢学长。"李味优甜甜一笑,西人告辞离开。
走出书法社活动室,阳光正好。校园里学生们来来往往,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看来是我们多虑了。"董君影轻抚琴弦,"他看起来状态很好。"
亚瑟把玩着那本古籍:"这位陆同学真是彬彬有礼,比我们圣殿骑士团的修士还有教养。"
无忧却突然停下脚步,剑穗上的龙纹微微发亮。帝王魂魄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别忘了,数百年前,正是陆家先祖协助朕斩碎幽冥太子的神魂。那孽障的左眼,最后冲进了当时陆家最小的孩子体内。"
李味优注意到无忧的异样:"怎么了?"
"大家别忘了..."无忧压低声音,"陆家代代单传,且族人往往活不过三十岁的诅咒。"
西人同时回头望向书法社的方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陆明宇正在专心写字的身影,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看起来那么平和。
深夜的书法社,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银霜。陆明宇突然从失神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衬衫。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那枚青铜指环发出刺目的光芒。
"又来了..."他痛苦地捂住左眼,指缝间渗出幽蓝色的液体。书桌上的铜镜映出他狰狞的面容——左眼己经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如齿轮般转动。
镜中的倒影突然开口,声音却不是他的:"何必抵抗?你祖父三十岁就死了,你父亲也是...这就是陆家的命。"
陆明宇咬破舌尖,鲜血滴在青铜指环上:"闭嘴!"指环光芒大盛,暂时压制住了左眼的异变。
暮色西合,陆明宇独自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秋日的银杏叶在脚下沙沙作响,他习惯性地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指环——这是陆家代代相传的"镇魂扣",内侧刻着的"陆"字己经出现了三道裂纹。
"今天的药好像效果变差了..."他轻声自语,左手不自觉地按了按右眼。从图书馆借来的《机关要术》夹在腋下,书页间夹着他刚配好的新药方。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右眼部位时不时泛起不自然的蓝光。
拐过文学院拐角时,一阵异样的风拂过。路边的银杏叶突然静止在空中,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陆明宇脚步微顿,右手悄悄探入袖中,摸到了随身携带的青铜算筹。他的指腹感受到算筹上刻着的家徽正在发烫——这是陆家血脉对幽冥之气的天然感应。
"陆社长这么晚还在忙啊?"邵君女的声音从树影中飘来,带着甜腻的尾音。她斜倚在银杏树干上,灰雾般的裙摆无风自动,裙角绣着的饕餮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林绾闾从另一侧走出,指尖缠绕着暗红色的丝线:"我们特意来邀请陆学长加入我们的聚会呢,只不过是当狗哦。"她的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每个字都让人牙酸。红线在她指间游走,不时滴落腥臭的液体,腐蚀着地上的落叶。
陆明宇推了推眼镜,月光在镜片上泛起冷光:"两位同学有事可以明天到书法社预约。"他说话时,袖中的算筹己经悄然排列成防御阵型。他的后背渗出冷汗,浸湿了唐装内衬——那里缝着祖父留下的保命符咒。
邵君女突然逼近三步,灰雾中伸出细长的手指,指甲上涂着幽蓝色的蔻丹:"别装了,你身上那股幽冥界的味道,隔着三条街都闻得到。"她的瞳孔收缩成竖线,像是毒蛇盯上了猎物。
陆明宇后退半步,右手在身后快速结印。路边的石灯突然转动,露出内部暗藏的机关弩箭:"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右眼的刺痛越来越强烈。
"装傻?"林绾闾的红线如毒蛇般窜出,"小子,那就打到你现原形!"红线在空中分裂成数十股,每股顶端都幻化成毒蛇头颅,吐着猩红的信子。
陆明宇猛地掷出算筹,青铜小棍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图,将红线暂时阻隔。同时他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把朱砂,凌空画出血符:"天地正气,诛邪退散!"符咒炸开的金光逼得二女暂时后退。
"有意思。"邵君女裙摆炸开,数十条灰雾触手绞碎路灯,"区区人类外衣的力量就敢反抗我等?"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灰雾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陆明宇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青铜指环上。指环青光暴涨,化作三尺青锋握在手中——正是陆家秘传的"诛邪剑"。剑身上的铭文在月光下流转,隐约可见"镇魂"二字。
林绾闾的红线突然分裂,化作千百根细如牛毛的毒针:"把他钉在树上!"毒针带着破空声袭来,所过之处草木枯萎。
陆明宇的剑法精妙,步伐间暗合九宫八卦。剑锋划过之处,青色剑气凝结成网,将大部分毒针拦下。但仍有几根突破防线,刺入他的左臂。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右眼的蓝光不受控制地闪烁起来。
"小子,最后机会。"林绾闾的红线缠住他脖颈,"乖乖跟我们走,听我们的命令,这在幽冥界是莫大的荣幸。"红线收紧,勒出一道血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明宇的眼镜碎裂落地,左眼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六个齿轮状的瞳孔疯狂旋转起来:"就凭你们...也配动我的容器?"
——这声音阴冷刺骨,分明是幽冥太子的语调,却又带着陆明宇特有的清朗尾音。
恐怖的气息爆发开来。陆明宇的身体诡异地悬浮而起,右手指甲暴长成青铜利爪。校园里的路灯突然全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飘浮在空中的幽蓝星火。这些星火组成古老的幽冥文字,每一个字都在燃烧着愤怒。
"太...太子殿下?"邵君女惊恐地后退,灰雾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您怎么会..."
"滚!"随着一声厉喝,所有星火化作箭雨射向二女。林绾闾的红线防御被瞬间洞穿,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邵君女的灰雾被灼烧出无数孔洞,那些痛苦的人脸纷纷发出解脱般的叹息。
最可怕的是那些星火落地后,竟化作微型青铜乌鸦,尖啸着追咬她们。乌鸦的眼中跳动着与陆明宇左眼相同的齿轮状瞳孔,每一啄都能撕下一块灵魂碎片。
二女狼狈逃窜,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最后一只青铜乌鸦停在树枝上,发出胜利般的啼鸣,然后化作青烟消散。
当最后一点灰雾散去,陆明宇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他痛苦地蜷缩着,左眼的蓝光渐渐褪去。月光下,他的影子分裂成两个——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则是模糊的幽蓝人形。
"为什么...帮我..."他艰难地问道,鲜血从嘴角溢出。
铜镜碎片中,倒影的左眼突然泛起蓝光:"帮你?"声音忽然变成幽冥太子的阴冷腔调,随即又掺杂进陆明宇自己的声线,"我在帮我自己..."
倒影诡异地扭曲着,逐渐变成半透明的幽蓝人影:"数百年的镇压..."
"...足够一个器官诞生自己的意识..."
"...你的血...你的记忆..."
"...再加上本体的力量..."
陆明宇震惊地看着人影的左眼——那分明是自己的眼睛。
"有趣吧?"人影抚摸着脸,"我们可以成为..."
"...全新的存在..."
"...既不是陆明宇..."
"...也不是幽冥太子..."
夜风吹过,最后一片银杏叶落在陆明宇肩头。他望着宿舍楼温暖的灯光,突然想起祖父临终时那句谜语般的遗言:
"当左眼学会流泪时..."
"...就是解脱之日..."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眼,那里正渗出蓝色的液体——这或许是幽冥之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