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让大唐盛世中的盛世

第14章 刨花飞溅中的江湖书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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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要让大唐盛世中的盛世
作者:
黑咖肥
本章字数:
7500
更新时间:
2025-07-01

油锯嘶吼的声响没有,刨子刮木的声音却在东坊小院里此起彼伏地响着。日头偏西,金色的光柱里弥漫着松木的清香和纷飞的木屑尘霭。

秦昊只穿了条被汗浸透成深色的犊鼻裤,精赤的上身块垒肌肉虬结贲张,油亮的汗珠顺着肩峰、脊椎线汇聚到腰间。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稳稳弓着马步,两腿如同钢钉般扎在院里的青石板上。那双骨节粗大、布满细茧和新鲜木刺刮痕的大手,却异常灵活沉稳地操控着一把厚背刨刀。

手臂每一次稳健而爆发的推送,铁口刨刃下便有大片大片浅黄色的、带着油脂香气的刨花如同驯服的云片,卷曲着被剥离下来,飘落在脚边堆积起松软厚实的木屑堆。被他削琢打磨的对象,是一根足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的新鲜栎木原材,去除了粗糙的树皮,渐渐显露出内里温润坚硬的芯质。

他动作流畅带着一股天然的节奏感,显然不是生手。刨刃吃木的声音时而低沉滑顺,时而短促利落,变换着手上的力道与角度。粗粝的原木在他手下飞速地改变着形态,被削平棱角,逐渐规整,显出长条木梁的雏形。木屑粘在他满是汗珠的胸膛和脸上,他也毫不在意,眼神专注,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近乎享受的专注笑意。

院角一侧,几段更粗大的橡木己被劈成合适的大小,散乱堆放着。旁边一个用几根粗壮树杈临时搭起的简易棚架己初具规模,棚顶铺了层厚厚的茅草,下面预留了一大片空置的泥土地面,地面上规整地摆放着昨天从铁匠铺带回的那一堆奇形怪状的废铁——弯曲的构件、带着密封边的厚实铁饼、长短不一的结实铁条,还有那几块成色怪异的生铁疙瘩和一些暗沉的铜片零件,像是等待组装的骨骼。

棚架旁边,另一片被清理出来的地方,木头碎片和粗大的榫卯凿痕尤其密集。几根粗实的立柱己竖立起来,初步搭建出了一个床架的轮廓,另一堆刨削得光滑些的方木料整齐码放,等待着下一步拼合。显然,除了打铁棚,两张足够结实、足够宽敞、能匹配他这巨人体格的大床也在快速成型中。

秦岳小小的身影,穿着崭新的靛蓝细麻小褂,在院子和正房之间跑进跑出,成了最勤快的小搬运工。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秦昊削好的、光滑的木方条,一趟趟往返,按照哥哥的指点,把长短合适的木条分类堆放。偶尔还会用沾了泥的小手,学秦昊的样子去摸那些光滑温润的木头截面,小脸上满是新奇和成就感。

“弟!别蹭一手泥!哎!那根!那根是横梁料!别跟床板条搁一块儿了!”秦昊抽空抬头,脸上还沾着刨花屑和几道汗痕,冲弟弟喊道,语气有点急却带着笑。

秦岳赶紧放下木条,小脸蛋微微发红,不好意思地用衣角擦擦手:“唔…知道了哥!”

他跑回来,看着哥哥刨木头时那稳健漂亮的推削动作,眼睛亮晶晶的,小手无意识地模仿着比划了一下。

“嘿!看傻了?”秦昊停下手,擦了把汗,看着弟弟崇拜又懵懂的小眼神,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去吧!再去东市跑一趟!哥记得那粮油铺子旁边有个货郎摊,卖杂豆的!去给哥买一升绿豆回来!喏,钱!”他随手从裤袋里摸出几个铜板塞进秦岳手里,“记得路吧?别跑丢了!慢点走!小心看车!”

“嗯!记得!绿豆!升!”秦岳用力点着头,小手攥紧了铜钱,像得了重要的使命,转身就迈着小腿蹬蹬蹬跑出院门去了。

目送着弟弟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秦昊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他回身走到那堆被他分门别类堆放的柴米油盐酱醋前。拿起一块略带苦涩味的土黄色块状粗盐,放在砧板上细细碾磨;又取过一小罐淡黄色、带着浓重豆腥味的黄酱;还有一包泛着生铁味的乌青色粉末状酱色矿物(唐代的酱色剂)。甚至还有小半罐散发着强烈刺鼻气味的、未熟透的陈醋。

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如同试验危险的试剂般,用刚削平的小木片当勺,在陶碗里混合着这几种极其原始粗砺的调味料。脑子里飞快过滤着前世那些简化的化学知识。点盐、去涩、调和……他全神贯注,像在破解一道极其复杂的实验题,试图用这点简陋的原料,碰撞出接近现代滋味的口感。

就在他第三次挖起一小撮盐粉,准备加入他那正在尝试“提纯去腥”的醋与酱混合物里的时候——

“嗡——!!!”

仿佛一枚高速旋转的钻头,猛地捅穿了他的灵魂!

一股庞大到恐怖的记忆洪流,如同九天悬河崩塌!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他此刻平和专注的心神!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疯狂灌入了他空荡干涸的脑海深处!

“呃啊——!”

秦昊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低吼!手中的陶碗和木片脱手飞出,“啪嚓”一声砸在地上,碗碎了,那些散发着怪味的粘稠混合物溅了一地!

他双手猛地抱住了头颅!高大壮硕的身体佝偻下去,额头狠狠撞击在身下那根粗实温润的、带着新鲜木香的栎木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剧痛!并非来自撞击!而是灵魂内部被强行撕开、又强行填充的极限胀裂感!

画面!无数鲜活的、带着体温和汗水的画面!如同被封印的胶卷,此刻被疯狂扯开!

——

莽莽苍山之间,晨曦熹微,沾满露水的草叶划过小腿冰凉。

“昊儿!腰要正!力从腰胯起!贯于肩!通于臂!达于掌!” 男人浑厚如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严苛与期望。一只厚实、布满老茧、如同岩石般稳定的大手,稳稳地扶在自己年幼的腰背上,带着一股厚重的、令人心安的暖流,微微调整着姿势。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麻衣布料烙印进来。

眼前是几块厚实粗糙的青石板垒成的、带着苔痕的练功墙。

“拳心绷紧!出!”

稚嫩的小拳包用尽全力捣在石墙上!拳头骨节生疼!指背立刻红肿了一大片!

“哼……疼!” 小小的秦昊抽回拳头,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这就疼了?” 一个带着温软笑意、如同山涧清泉流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股好闻的、类似草药和皂角的清爽气息。一条用靛蓝布带束起青丝、露出一截光洁脖颈的女子蹲下身来,容颜温婉娴静,眼角眉梢却透着英气。她用温热柔软的掌心轻轻包裹住那只红肿的小拳头,小心翼翼地呵着气,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珍宝。随即,用指尖沾了点清凉刺鼻的药膏,仔细涂抹在红肿处。

“我们昊儿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呢!这点疼算什么?” 母亲抬头,对着小小秦昊咧嘴,露出一个俏皮又满是鼓励的笑容,眼里没有责怪,只有亮晶晶的疼爱和一丝骄傲。她的手指轻轻擦过孩童的额角,抹去蹭上的泥点,那指尖带着薄茧的触感微糙,划过皮肤却无比亲昵安心。夕阳正好将她鬓角被风撩起的一缕青丝染成了温暖的金红色。

小小的秦昊看着娘亲的笑脸,又偷偷看一眼旁边如山岳般站着、眼神里流露出不易察觉满意和期盼的父亲。那点委屈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他吸了吸鼻子,握紧了小拳头,用力点头:“嗯!昊儿不怕疼!”

——

……

画面如同潮汐倏忽奔涌,跳过无数个山林练拳、药浴烫得龇牙咧嘴、跟随父母走镖或是躲藏追杀的片段,时间线骤然锁定!

烛火摇摇。十西岁生辰刚过的少年秦昊。桌上那碗只动了几筷面的长寿面早己冰冷。窗外是呼啸的山风,窗内是一室的空寂。一封盖着鲜红火漆印、纸质坚韧的信函,孤零零地压在烛台底座下。

信很厚。

蜡封上的印记是一道交叉的铁枪与一枚纤细的柳叶。

信封上用笔力刚健不失圆转的熟悉字体写着:

“吾儿秦昊亲启”

少年颤抖着手用力撕开封口。

展开信笺,里面是父亲秦震那刀凿斧刻般、如同他本人一样稳重深刻的笔迹:

昊儿: 吾儿莫惊。爹娘有要事暂离,归期难定。勿忧勿念。 我秦家枪法八式精要,早己刻录于后院练功石墙图纹之中,我儿需朝夕磨练,勿坠吾门之风! 汝之资质远胜爹娘,他日必将啸傲江湖。 遇事多思量,刚极易折,柔韧不绝。安身立命,万勿逞匹夫之勇。 京城之地,风云际会,亦为龙虎汇聚之所。待尘埃落定之日,爹娘必赴长安,与吾儿团聚。珍重! 秦震 柳苗字

那字字句句,穿越了时空,砸在此时跪坐在冰冷木屑堆中的青年秦昊心头!

信纸从无力的指间滑落,飘在那一堆浅黄的、带着松木清香的新鲜刨花上。像一片凋零的叶子。

那些曾经模糊不清的温暖,那些支撑他一路颠沛流离、在饥饿和濒死边缘也不曾彻底放弃的模糊执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我有爹!有娘!

我不是没爹没娘的孤儿!前世孑然一身的冰冷,被十西年来镌刻在骨血里的温热彻底击碎!那种被抛弃、被遗忘的空洞被滚烫的亲情注满!眼泪再也无法抑制!

“爹……娘……”

秦昊跪在厚厚的、蓬松温暖的刨花和冰冷的木屑尘霭里,高大健硕的身躯因为巨大的情感冲击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宽厚的肩膀耸动着,豆大的、滚烫的泪珠终于突破了堤坝,如同断线的珠子,狠狠地砸落下来!

一颗、又一颗!

混合着汗水、木屑和细小的伤口渗出的血迹,洇湿了身下干燥的新鲜刨花,也重重地砸在他刚刚刨削得无比光滑的栎木大梁上,留下深色的、温热的印记。

他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脸,却越抹越湿。那咸涩滚烫的液体混杂着木屑味、汗味和一丝血锈气。他却咧开嘴,笑了出来,笑得涕泪横流。

“儿子……什么……什么都想起来了!秦昊!我是河东秦家的秦昊!”

他手指用力地抓握住那根冰凉粗实的栎木梁,就像要抓住那记忆中如山的依靠。

“爹……娘……我等你们!儿子在长安……等你们回家!”

低沉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在飞舞着细小木尘的阳光里哽咽、扩散。小院中那散落的铁器零件、半成品的木床架、刚刚搭起的打铁棚茅草顶……所有冰冷的造物,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这迟到了两年的、汹涌而出的泪水,冲刷开尘埃,染上了名为“家”的温度和等待。

松木的清香混着微腥的铁锈气,还有刨花的软暖和泪水砸落的温热,在小院里无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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