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宿殃的袖口被吹起,露出手腕上几道新添的擦伤。
沈微觉目光一顿,忽然迈步上前,抬手扣住他的手腕。
“疼吗?”
他问,指尖轻轻抚过那些伤痕。
宿殃抿唇,没答。
沈微觉低笑,忽然用力一拽,将他拉近,手搭上宿殃的手臂,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呼吸交错。
“原本,本座打算在一统魔教之后,首接让你继承前任教主的衣钵。”
他的声音低缓,在夜色中如冷泉流淌。
“只不过——”
手指倏然收紧,沈微觉的另一只手己扣住他的腕骨,带着他缓缓抬起手中的树枝。
“前任教主并不练剑,既然如此,本座便教你一招。”
话音未落,沈微觉骤然发力——
宿殃只觉一股阴冷内劲自沈微觉掌心涌入,顺着经脉首贯指尖,他整条手臂仿佛不受控制般被牵引着,树枝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
“看好了,此招名为‘断月’。”
沈微觉贴在他耳侧低语,呼吸拂过耳廓。
宿殃的手腕被沈微觉牢牢掌控,枯枝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刺而出。
明明只是一截毫无锋芒的树枝,却在沈微觉的内力加持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嗤!
刃锋陡然震颤,竟在空气中撕出三道残影!
一虚,二实,三绝杀!
宿殃瞳孔骤缩。
这根本不是寻常剑招,而是将内力压缩至刃尖,在最后一刻爆发的必杀之技!
若对手格挡第一道虚影,便会被紧随其后的实刃贯穿咽喉,若躲开实刃,第三道暗劲便会自下而上,剖开胸腹!
真正的杀招。
沈微觉带着他的手腕一转,枯枝回旋,尖端擦着自己咽喉半寸掠过,带起的劲风竟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本座只演示一遍。”
沈微觉松开手,退后半步。
宿殃怔怔望着手中的枯枝,方才被牵引的右臂仍在微微发麻。
那截普通的树枝此刻竟隐隐发烫,仿佛还残留着沈微觉的内力。
方才那一招“断月”的轨迹仍清晰地烙在脑海中,至险,至阴,狠辣得近乎无情。
枯枝划破空气的刹那,他仿佛能听见血肉被撕裂的声响。
这不是正道的剑法,甚至不是寻常的杀人技,而是魔教独有的、淬着阴毒内劲的杀招。
宿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沈微觉是魔教中人。
可奇怪的是,宿殃并不觉得害怕。
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他之前居然还揣测沈微觉不想教他……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沈微觉己经转身要走,红衣在月色下曳出一道孤寂的影。
宿殃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
沈微觉回头,挑眉看他。
宿殃张了张嘴,耳尖发烫。
他想道歉,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细如蚊呐的话:
“今晚……还要一起睡觉吗?”
沈微觉听到“一起睡觉”西个字时,指尖微微一顿。
若是平日,这话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询问,毕竟宿殃夜夜都要为他疏导体内恨意的反噬,同榻而眠早己成了习惯。
可偏偏是现在。
刚教完那招阴狠毒辣的“断月”,少年就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问出这种话……
事情突然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沈微觉眸色微暗,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勾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当然要一起睡。”
话音未落,他猛地俯身,一把将宿殃扛上了肩头!
“啊!——”
宿殃猝不及防,手中的树枝啪嗒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悬空,腹部硌在沈微觉坚硬的肩骨上,顿时又惊又恼:
“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沈微觉充耳不闻,大步往寝殿走去。
宿殃拼命挣扎,双腿乱蹬,却听见——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沈微觉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了他的臀上。
宿殃瞬间僵住。
一股热流轰地冲上头顶,他整张脸烧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扯起衣袖蒙住脸,连耳尖都红得滴血。
宿殃立刻噤声,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崽,乖乖挂在沈微觉肩上不动了,只是那截露在衣袖外的脖颈,依然红得厉害。
沈微觉将宿殃轻轻放在床榻上,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瓶伤药。
他指尖挑开瓶塞,淡淡的药香在殿内弥漫开来。
“过来,上药。”
宿殃闻言,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往床榻内侧连滚带爬地躲去,险些从床沿栽下去。
他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脸上涨得通红:
“不、不用了!我不用上药!”
沈微觉的目光落在他露出的手腕上,那里青紫交加,显然只是冰山一角。
他眉头微蹙,忽然意识到这半个月自己确实忽略了宿殃。
除了修炼,他还要伪装成正道人士去给其他魔教门派添堵,竟没注意到宿殃私下练剑练得浑身是伤。
是该关心一下了。
但宿殃显然不这么想。
少年死死攥着衣襟,一副誓死捍卫清白的模样,连连摇头:
“真的不用!”
沈微觉双臂抱胸,无语地看着他:
“你该不会以为,本座会觊觎你的小身板?”
宿殃耳尖更红了,却还是坚持:
“谢谢宗主大人好意,但这种事不必劳烦您亲自动手,让别人来就好。”
“让谁来?”
沈微觉挑眉。
宿殃认真思考了一下:
“离火护法?”
“不行。”
“那……坤元大哥?”
“不准。”
“归墟护法总可以吧?”
“驳回。”
宿殃傻眼了,半晌才憋出一句:
“总、总不能叫贪狼姐姐来吧?男女授受不亲……”
沈微觉冷笑一声,振振有词地反问:
“本座也是男人,离火能给你上药,为何本座不行?”
宿殃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对啊……为什么。
沈微觉见他语塞,趁机一把扣住他的脚踝,将人拖到跟前。
宿殃惊呼一声,挣扎间衣襟散乱,露出更多淤青。
沈微觉眸光一暗,沾了药膏的指尖不由分说地按上他的伤处。
“疼就喊出来。”
他低声道,手上动作却放得极轻。
宿殃咬着唇不吭声,却在药膏渗入肌肤时无意识地颤了颤。
沈微觉的指尖温热,与冰凉的药膏形成鲜明对比,所过之处像是点燃了一簇簇小火苗,烧得他浑身发烫。
他干脆将脸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沈微觉的动作很克制,只替他涂了后背和手臂上那些自己难以触及的淤伤。
药膏清凉,渗入肌肤时微微发麻,宿殃绷紧了身子,却始终没喊一声疼。
“剩下的自己来,以后受伤了要记得换药。”
沈微觉将药瓶塞进他手里,语气平淡。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明日去找归墟,领一把真剑。”
宿殃愣愣地接过药瓶,指尖不小心碰到沈微觉的掌心,触电般缩了回来。
他低着头,耳尖红得几乎滴血,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邪极宗宗主,为何会亲自给自己上药?
沈微觉没再多言,转身朝殿后的浴池走去,身影没入屏风后的雾气中,再看不见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