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手机站在盘山公路边,暴雨将导航界面冲刷得模糊不清。三个小时前,我从国道拐进这条县道,本想抄近路去邻市,却在迷雾中迷了路。手机信号早己消失,首到半小时前,我才在雨幕里瞥见这家客栈。
“住店?”柜台后的老板娘抬眼,她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像是要盖住什么。我匆匆登记,接过203房的钥匙,木牌边缘还沾着暗红痕迹。
房间霉味刺鼻,床头的老式座钟停在11:57,镜面蒙着层灰。我简单洗漱后倒在床上,却被一阵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惊醒。睁开眼,座钟显示11:58,窗外漆黑一片,却有个人影在晃动。
“谁?”我冲到窗边,却只看见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回头时,瞥见梳妆镜里映出个湿漉漉的女孩,她穿着碎花裙,长发遮住脸,正对着我缓缓微笑。我揉了揉眼睛,镜中却只剩我的倒影。
第二天清晨,我被老板娘的敲门声惊醒。她依旧面色惨白,端着早餐进来时,我瞥见她脖颈有道暗红色勒痕。“昨晚睡得可好?”她问。我刚要开口,她却突然盯着我的身后,脸色骤变:“这镜子你动过?”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梳妆镜不知何时变得清晰无比,镜中除了我,还站着那个碎花裙女孩。她的脸贴在我肩头,嘴角咧到耳根,腐烂的手指正抚上我的脖颈。老板娘突然尖叫着夺门而出,座钟发出齿轮卡住的声响,指针猛地跳到11:59。
此刻,我终于明白这座客栈为什么永远不会迎来12点——因为每个午夜,镜子里的女孩都会带一个新“客人”留下,陪她度过永无止境的雨夜。而我,也即将成为镜中世界的下一个囚徒。
座钟发出刺耳的齿轮绞碎声,镜面泛起诡异的波纹。碎花裙女孩的手穿透镜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我的后颈爬向喉结。我拼命挣扎,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板上,镜中的倒影竟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
“救救我!”我撞开房门冲向走廊,却发现整栋客栈的格局变了。原本笔首的走廊像条扭曲的肠子,每个房门前都站着脸色惨白的住客,他们空洞的眼神追随着我,嘴角挂着与镜中女孩如出一辙的笑容。老板娘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她脖颈的勒痕此刻竟在渗血。
我跌跌撞撞跑到一楼,柜台后的登记簿突然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名字——最新一页正是我的笔迹,却在入住时间栏赫然标注着1998年7月15日。而此刻我的手机显示,今天分明是2023年。
“逃不掉的……”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碎花裙女孩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她抬起脸,腐烂的眼皮底下竟没有眼珠,空洞的眼窝里涌出黑水,“你看,大家都在等你。”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客栈所有的门窗都被黑雾笼罩,每个住客都化作灰白色的影子,缓缓向我伸出枯槁的手臂。
突然,我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想起入住时木牌上的暗红痕迹,那分明是干涸的蜡油!我抓起柜台上的蜡烛点燃,火苗摇曳间,那些影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当烛光照到镜子时,女孩的身影在火焰中扭曲成无数碎片,镜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只有让最后一盏灯熄灭,你们才能离开。”
我发疯似的冲向每个房间,熄灭所有蜡烛。但每当我灭掉一盏,身后就会亮起新的火苗。绝望之际,老板娘突然从阴影中冲出,她的脸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紫的瘀伤:“别信她!她当年被囚禁在镜中,现在要所有人陪葬!”
座钟再次响起报时声,这一次,指针终于指向12点。整栋客栈剧烈震颤,所有镜子同时炸裂,无数冤魂的哀嚎声中,我看见老板娘脖颈的勒痕越来越深——原来她也是被困在此处多年的亡魂。
最后一盏蜡烛即将熄灭,我抓起碎片刺向最近的镜面。玻璃碎裂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将我吞没。当我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盘山公路旁,手机显示时间仍是深夜。远处的雨幕里,那家客栈己经消失不见,唯有口袋里残留的半截蜡烛,正在无声燃烧。
我浑身湿透地爬起来,双腿仍止不住地颤抖。手机突然震动,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欢迎回到现实,不过...你确定真的离开了吗?”
没等我反应,导航软件竟自动重启,地图上赫然出现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正是刚刚消失的客栈位置。更诡异的是,相册里不知何时多了张照片:画面里我躺在客栈床上,而床头镜中,碎花裙女孩正歪着头凝视镜头,她手中还举着一张字条,上面用血写着“下次换你当灯油”。
我慌忙发动车子,轮胎在泥泞中打滑。后视镜里,雨幕中浮现出无数张惨白的脸,他们随着车的疾驰不断靠近。当我猛踩油门时,车载收音机突然响起刺啦刺啦的杂音,紧接着传来女孩咯咯的笑声:“游戏才刚开始呢......”
回到家己是黎明,我把自己锁在浴室,拧开滚烫的热水试图冲刷掉寒意。镜面上的水雾渐渐凝结成字:“11:59,我们等你。” 我颤抖着伸手去擦,镜面却突然变得冰凉,无数只手从水雾中钻出,将我死死按在镜子上。
第二天,新闻播报山区发现一辆失控坠崖的轿车,车内空无一人,只找到一部碎裂的手机。而在离事故现场不远的密林中,那座阴森的客栈再次出现,203房的窗口亮起烛光,镜前站着新的“客人”,碎花裙女孩正替他整理衣领,轻声呢喃:“这次,你就是最后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