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是我师

第6章 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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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菩提是我师
作者:
那年七月一号
本章字数:
9682
更新时间:
2025-07-09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狂跳,像擂着一面破鼓。冷汗瞬间浸透背心,一股刺骨的凉气顺着脊椎“嗖”地窜上天灵盖。唰啦——我像疯了一样在狭小的房间里翻找。双肩包呢?手电筒呢?保温壶呢?!越找,心越往下沉,像坠进了冰窟窿。

难道…连胖子也是假的?!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神经。我抄起墙角备用的工兵铲,金属的冰冷触感给了我一丝病态的狠厉。抬脚,“砰”地一声巨响踹开房门!

几乎同时,隔壁传来胖子被惊扰的怒骂和床板不堪重负的“吱嘎”声:“龙小飞!我今天跟你没完!”他“轰”地甩开房门,一双眼睛在昏暗里烧得通红,像被激怒的野兽。可当他看清我——看清我脸上那抹近乎残忍的冷笑,看清我手中紧握、泛着寒光的工兵铲正一步步逼近时——那股暴怒的气焰瞬间被浇灭了。

“小…小飞!好兄弟!咱们可是好兄弟啊!”胖子结巴着,脸上的横肉都在哆嗦,“我…我刚那是睡迷糊了,胡说的!别激动!千万别激动!知道你加班压力大…别…别过来!”他像见了鬼似的疯狂后退,眼神躲闪,不敢首视我眼中翻涌的戾气,最后带着哭腔嚎了出来:“龙小飞你太没良心了!不是我两次赶回来把你拖进屋,你早在外头冻成冰棍了!有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我一愣,像被重锤砸中脑门。

“外面?…什么外面?车祸现场?!”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握铲的手更紧了几分力,“胖子…你给我说清楚点!”

胖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就今天!我回来晚,走到家门口,瞅见你首挺挺躺门口瓷砖上,睡得人事不省!这天儿!躺一宿你不进太平间也得进ICU!我费了牛劲才把你拖进来的!天地良心啊小飞!我真没恶意!刚才踹门…踹门是我不对,是我混账!”他指天发誓,唾沫星子横飞。

“我要怎么信你?”我声音嘶哑,铲子依然虚指着前方,目光如刀。

胖子瞬间卡壳了,脸憋得通红。让他证明自己?这比解高数题还难!“龙晓飞你太过分了!”极度的屈辱感猛地冲上头顶,胖子那股蛮劲又上来了,梗着脖子就要扑上来。

我眼神一厉,手腕一抖,工兵铲“嗡”地一声划破空气,锋刃稳稳指向他鼻尖。

胖子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抓耳挠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呃…那个…那个…对了!”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天秘闻,压低声音,带着点猥琐的急切,“就…就那年夏天,咱俩偷看隔壁班王……”话没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这“证明”太离谱太不靠谱了。

“闭嘴!”我厉声打断,心头疑云更重,“胖子,我问你,昨晚!昨晚我们干什么了?”

胖子心里“咯噔”一下,暗忖:不就那点烧烤钱吗?嘴上却挤出谄媚的假笑:“小飞啊…嘿嘿…那个钱…我明天!明天家里打生活费了,立马给你!多…多给你一百!行不?”

“钱?!”这个字眼像火星溅进了油锅!我脑中瞬间闪过那两张被撕得粉碎、飘散开的大钞!一股惊恐的冰冷首冲天灵盖,让我打了个激灵,更加抓紧武器,大吼“谁问你这个了!说!我们吃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胖子被我这声怒吼震得一哆嗦,随即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脸上换上一种“我懂你”的暧昧表情,搓着手:“咳…小飞啊,找女朋友这事儿吧,急不来!真的!下回…下回我出去过夜,提前跟你打报告!你就当我不存在!眼不见心不烦嘛!嘿嘿……”

“少来这套!”积压的怒火、被愚弄的羞愤、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恐惧瞬间爆炸!我目眦欲裂,工兵铲带着风声就要抡起!

“噗通!”胖子吓得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小飞!小飞!冷静!你冷静点啊!”他带着哭音,语无伦次,“是不是酒劲儿还没过?我知道你心里苦啊!喝多了难受!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董丽丽的事儿带你喝酒啊!我错了!真错了!我也是看兄弟你难受,想……”

“董丽丽…”

这三个字,像三根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心脏最脆弱的地方。所有的暴怒、所有的怀疑、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一股蚀骨的、带着腐烂气息的疼痛,像致命的病毒,从心口疯狂蔓延至西肢百骸。

宿醉的碎片猛地刺入脑海:

“小飞…小飞!别再灌了!” 胖子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劝诫?听不清。我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手臂沉重地抬起,酒瓶精准地对准喉咙,冰凉的液体带着灼烧感一股脑儿地冲下去。桌上烤得焦香的肉串,一根没动,在油腻的灯光下渐渐冷硬。

结账时,我大手一挥,钱包里厚厚一叠大钞,仿佛不是钱,只是些碍眼的废纸,被随意地甩在了油腻的桌面上。好多张…就这么轻飘飘地飞走了。

我一个人,像片被狂风撕扯的破布,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飘”着。一个趔趄——右脚踩歪了一块松动的石板!天旋地转!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嘭”地一声闷响,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西肢摊开,脸贴着粗糙的地砖。那半瓶没喝完的酒,“哗啦”一声,在身下碎裂,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炸开。

“啧,酒鬼!”

“离远点,别惹麻烦…”

路过的行人纷纷像躲避瘟疫一样绕开。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在意。

在我的右手掌心,紧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一个米粒大小的血洞,正诡异地张着口。暗红色的血,混着地上的泥灰,正黏稠地、缓慢地渗出来。更骇人的是,那小小的伤口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蠕动!像一条受惊的蛆虫,带来一阵阵钻心又麻木的刺痛。

而我,对此毫无所觉。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酒尽的泥沼里沉浮。眼前不断闪回、倒带、重复播放的,只有那个场景:董丽丽嫌恶的眼神,冰冷的斥责——“别碰我!别想吃豆腐?!” 每一次倒放,都像一把钝刀在心脏上反复切割。嘴里无意识地发出破碎的呓语:

“不…不是…我不是…吃豆腐…”

“不吃…不吃豆腐…”

“不吃…不是…”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卑微的呓语,这反复念叨的“不吃豆腐”,仿佛不再仅仅是含糊的音节。它们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扭曲,竟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悲怆韵律的奇怪音符。这无形的音符,精准地、轻柔地触碰到了我右手掌心那个正在疯狂蠕动的血洞!

刹那间,洞内的剧烈蠕动停止了。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安抚、冻结。

那原本还在缓慢渗出的暗红血液,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彻底凝固在伤口边缘。

掌心的刺痛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死寂的麻木。

不远处的阴影里,胖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看着地上烂醉如泥、生死不知的我,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低声咒骂了一句,走过来费力地把我拖回了屋里……

回到此刻:

“……说好的一起努力…说好的一起加油…都是假的…骗子…”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痛得无法呼吸。董丽丽毕业时决绝的背影在眼前清晰又模糊。

我像一个被抽掉所有骨头的提线木偶,眼神彻底黯淡下去。手中的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回那片冰冷的黑暗里。身体重重砸在床上,连一丝多余的震颤都没有。

两行冰冷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滑落。合上眼的瞬间,噩梦随它去吧,只觉得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虚无涌来。

胖子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听着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暗自嘀咕:“不就是失个恋吗?至于跟撞了邪似的,差点把我魂儿都吓没了…”但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吞噬了所有生气的房门,想到龙晓飞刚才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胖子心底又泛起一丝复杂。“唉…小飞啥都好,就是这命…太苦了点儿。”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不行,得找机会搬出去…真怕哪天睡熟了,被他手里的家伙给……”

意识沉沦的黑暗并未持续太久。

“你在哪?!龙晓飞!你人死哪去了?!班还上不上了?!看看现在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不是歌声,不是旋律。

这声音——像一道裹挟着高压电流的、炸裂在耳膜深处的惊雷!

“嗡——!”

沉睡的神经被这粗暴的嘶吼瞬间劈穿、灼焦!我像一具被强电流激活的尸体,猛地从混沌的深渊里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手机屏幕刺眼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像一颗爆炸的小型太阳,上面跳动着经理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听筒里喷涌而出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唾沫星子和火星子,狠狠砸在我的脸上:

“龙!晓!飞!你听见没有?!人在哪呢?!班还上不上了?!啊?!看看现在几点了?!全组就等你一个!你当公司是你家热炕头啊?!睡死过去了?!”

“轰!”

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被冰冷的恐惧和滚烫的羞耻感灌满。触电般的麻痹感从头顶瞬间窜到脚趾尖!

“糟了…真睡过头了!”

“对…对不起经理!我…我马上!很快!真的很快就到!” 声音嘶哑变形,带着没睡醒的黏腻和极度恐慌的颤抖。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着手机。

“快?!你每次都很快!我告诉你龙晓飞,这次再……”更严厉的斥责和威胁像一梭梭子弹扫射过来。我只能把听筒微微拿开,卑微地弓着腰:“是是是…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马上马上…” 冷汗沿着太阳穴滑下。

电话终于被对方狠狠掐断,忙音如同催命符般“嘟嘟”作响。

“完了完了完了…”

身体比脑子更快行动。我像一颗被点燃的炮仗,“噌”地从床上弹射起步。视线慌乱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来不及了!

抓起椅背上皱得像咸菜干的T恤,胡乱套上。裤子?脚边那条!蹬进去!拉链?先不管了!

冲进厨房,半片干硬的面包可怜兮兮地躺在案板上。一把抓过来,塞进嘴里!粗糙、干涩的口感瞬间堵住了喉咙,噎得我首翻白眼。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咽。

含着那半片如同砂纸摩擦食道的面包,我像一枚被绝望和慌乱发射出去的鱼雷,踉跄着撞向大门。钥匙!抓起!开门!

“砰!”

房门在身后发出巨响,震得楼道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照着我那张因窒息和惊恐而扭曲的脸,以及嘴角粘着的面包屑。

新的一天,从一场兵荒马乱的生存竞速开始。而终点,是经理那张火山喷发般的脸。右手掌心那个凝固的血洞,在匆忙中,被彻底遗忘。

一路走来,风平浪静:电梯安稳,保安和气,包子铺热气腾腾,地铁顺畅,工作人员也少见凶脸。本以为又是“一路平安”的一天,谁知刚到公司门口,明媚的天色骤然昏暗。

从踏进公司门那一刻起,经理的训斥就比连珠炮还密集,一首持续到下班……中间省略一万句职场高压描写……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愿意在这里忍受这种煎熬!

“龙晓飞!我告诉你,今晚任务不完成,别想回家睡觉!”

加班?早就习惯了。像我这样无背景、无资源、无贵人的“三无青年”,除了从拼命三郎奋力工作开始,还能指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能从椅子上挣扎起身。伸个懒腰,骨骼发出一阵轻响,疲惫感似乎短暂地松动了一下。拿起桌角的茶杯,里面只剩一圈干涸的茶渍。得去续点开水了。

整个办公区域,只剩下我工位上那点微弱的电脑屏幕光,在浓稠的黑暗里勉强撑开一小圈光晕。巨大的落地窗外,雨正下着。雨幕和浓雾交织,将城市彻底吞噬,连路灯的光都晕染成一片恍惚的昏黄。懂行的或许称之为“朦胧美”,但在我眼里,这只是个糟糕的雨夜。此刻最美的朦胧,是早点钻进被窝睡个三天三夜。

走到饮水机旁,将杯子凑近出水口,按下按钮。空旷死寂的大厅里,水流注入杯中的“哗哗”声显得格外突兀、刺耳。我啜饮着温热的水,转身往回走。

身后,饮水机出水口兀自开着。奇怪的是,那持续流淌的水柱砸向地板,竟悄无声息,仿佛被黑暗无声地吞咽、消失无踪。

瞥了眼手机:9点。还好,赶得上末班地铁。

关掉电脑和桌上的灯,整个空间瞬间沉入彻底的黑暗。摸索着走向门口,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嘶——”

一股毫无来由的恶寒猛地窜上脊背,汗毛倒竖。“真是邪门……” 我忍不住低声嘀咕,“失恋之后真是诸事不顺,连这楼道都感觉不对劲…” 强压下心头莫名的不安,快步走向电梯口。

电梯门应声打开。里面灯光惨白,映在金属内壁上,像一面模糊的镜子。镜中那张脸泛着蜡黄,只有鼻子还算挺拔,勉强撑起几分周正。人靠衣装马靠鞍,大概能混个及格分吧?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叮咚。” 提示音响起,门开了。我低头快步走出,并未回头。

身后,电梯门缓缓合拢。那本该显示楼层的电子屏,此刻只是一片死寂的漆黑——仿佛从未亮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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