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巨大、冰冷、沉默的白色墙壁!它像一道凭空出现的巨大墓碑,蛮横地堵死了地铁的入口,也堵死了我最后的“生路”和认知!
“我去——!!!” 极致的恐惧和荒诞感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带着绝望的颤音。“他大爷的!不带这么玩的!这什么扯淡剧本啊!!”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压过了逃跑的本能,反而催生出一股病态的求证欲。我死死攥着保温壶,像握着最后的武器,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场般,挪向那堵白墙。
伸出因为极度惊恐而剧烈颤抖的手,指尖带着赴死般的决绝,触碰到了冰冷的墙面。
嘶……
那触感粗糙、坚硬、带着深夜的潮气。水泥颗粒的凸起清晰地印在指腹上,冰冷的感觉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太真实了。
这触感,这冰冷,这粗糙的颗粒感……真实得可怕,真实得令人窒息!
怎么可能?! 几个小时前还人来人往的地铁入口,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变成一堵冰冷的水泥墙?!
巨大的迷茫和更深的、无法言喻的惊恐如同沼泽般将我吞噬。我像个被遗弃在陌生世界的孩子,背靠着冰冷绝望的白墙,放下保温壶无力地垂在身侧。
这班……还上吗?不可能骑着共享单车去吧!那么远!
巨大的迷茫和惊恐如同湿透的棉被,沉重地包裹着每一寸意识。
——轰!!!
毫无预兆!
一股难以想象的、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巨力,猛地撞在墙壁的另一侧!
嗡——!
整个巨大的白墙,连同我紧贴着的后背,瞬间传递来一阵狂暴的、实质性的震颤!那感觉就像有一头被激怒的史前巨兽,正在用钢铁般的头颅疯狂撞击着囚笼!
“呃啊!” 我像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弹射起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去!肾上腺素如同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炸开!身体的本能快过任何思考,双脚蹬地的瞬间爆发出逃命的力量,带爬地向前摔了出去!首到踉跄着撞在对面拐弯的墙壁上,才勉强停住,猛转身,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堵震颤不休的白墙!
咚!咚!轰——!
撞击声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狂暴!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坚硬的白色墙面肉眼可见地剧烈波动起来!灰尘和细小的碎屑如同受到惊吓的飞蛾,簌簌地从墙顶和裂缝中抖落!脚下的地面传来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震动感,仿佛整条巷子都在跟着呻吟!
绝对、绝对不可能是梦!
双脚像踩在滚烫的烙铁上,又像陷入了冰冷的泥沼,完全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抖、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牙齿咯咯作响,上下颌骨碰撞的声音在疯狂的撞击背景音中清晰可闻。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咙。
“天杀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混乱的思绪只剩下最原始的呐喊,“做梦?!做了二十几年梦!我只要在梦里说句我在做梦,哪怕是最深的噩梦,也能醒过来!这算什么?!这墙……这声音……这震动……” 巨大的、超越理解的恐怖彻底碾碎了逻辑,只剩下纯粹的、动物性的战栗。
——咔嚓!哗啦——!!!
就在我精神紧绷到极限的刹那!
白墙靠近顶部的位置,伴随着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脆响,一大块厚重的水泥墙体,竟硬生生被撞得撕裂、剥落!它像一颗陨石,裹挟着致命的重量和速度,带着漫天扬尘,朝着我刚才站立的位置——也就是我此刻前方仅仅几步远的地面——狠狠砸了下来!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坚硬的地面瓷砖瞬间被砸得粉碎,化作无数尖锐的碎片和齑粉,如同爆炸般向西周激射!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烟尘和死亡的气息,狠狠拍打在我的脸上、身上!
嗡——
那声音,那景象,那扑面而来的毁灭感,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精准无比地、彻底地砸碎了我仅存的所有勇气和侥幸! 大脑一片空白,意识被纯粹的、冻结灵魂的恐惧瞬间接管!
跑!
这个念头不再是思考,而是烙印在骨髓里的唯一指令!
身体在恐惧的绝对支配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在那水泥块砸落的烟尘尚未散尽的瞬间——
“啊啊啊——!!!”
一声完全走调的、不似人声的尖啸撕裂喉咙!我像一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猛地转身!
——哐当!
紧握在右手、视为救命稻草的保温壶,在转身的剧烈动作和极度的恐慌中,被下意识地、如同丢弃一块烫手烙铁般,狠狠甩脱! 它在空中划过一个无力的弧线,砸在巷子的墙壁上,发出清脆又绝望的回响,然后滚落在烟尘弥漫的地面。
顾不上!什么都顾不上了!
只有跑!
双腿疯狂地蹬踏地面,身体前倾到几乎与地面平行!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烟尘的呛咳!视野剧烈摇晃,狭窄的巷子两旁的墙壁化作模糊的色块向后飞掠! 耳中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狂乱的心跳,以及身后那堵白墙内传来的、如同追命符咒般越来越响的、更加狂暴的撞击声!
无尽的、冰冷的恐惧,不再是情绪,而是化作了驱动这具躯壳疯狂逃窜的唯一燃料! 让我像只被无形猎犬追逐的兔子,在空旷的马路上亡命狂奔,肺部火烧火燎,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身后那堵白墙里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恐怖撞击声在疯狂敲打耳膜!
——叭叭——!!!!!!吱吱吱
刺穿耳膜的、仿佛金属被生生撕裂的尖啸! 毫无预兆地从我斜前方炸响!紧接着是更加狂暴、更加急促、几乎连成一片的——
叭!叭叭叭叭叭——!!!!!
急促到疯狂的喇叭声! 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我混沌的意识!
嗡!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狂奔的双脚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绊住,整个人在巨大的惯性下猛地一个趔趄,硬生生刹停在冰冷的柏油路中央!肾上腺素激流般冲刷着西肢百骸,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呼——!
一股带着橡胶焦糊味和灼热尘土气息的劲风,几乎是贴着我鼻尖狠狠刮过!视线本能地聚焦——
只见一辆通体闪烁着廉价彩色LED灯带、造型极度夸张的“鬼火”摩托车,以一种近乎于“铲地”的姿态,横亘在我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 车头剧烈地摇摆着,后轮还在徒劳地空转,发出垂死般的呜咽。
而它滑行过的路面上,赫然拖着两道长达十几米、焦黑扭曲、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刹车痕!那痕迹如同地狱之门敞开前刻下的烙印,散发着刺鼻的橡胶烧焦气味。
“哎呀!”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死亡的冰冷触感刚刚擦肩而过!遵守交通规则……真是保命符啊! 混乱的大脑里只剩下这个劫后余生的念头。我这才惊觉,自己正傻站在马路中央,而对面的交通信号灯,正闪烁着刺目的、不容置疑的——红灯!
惊魂未定地转过头,目光投向那辆差点送我上西天的“鬼火车”以及它的主人——
嗡!
大脑再次受到一轮全新的、荒诞绝伦的视觉冲击!
在那辆花里胡哨“鬼火”上的,还是一位……大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巨大到夸张、镜片闪烁着炫目RGB跑马灯效的护目风镜!七彩光芒在镜片上疯狂流转、闪烁、变幻,活像两颗小型迪斯科球嵌在脸上。风镜之下,是……
……一张极具“仙风道骨”却又被“赛博朋克”狠狠污染了的脸!
雪白的长须如同瀑布般垂至胸前,梳理得一丝不苟,在夜风中微微飘拂;两道长长的、同样雪白的寿眉,几乎要斜飞入鬓角,颇有几分传说中菩提老祖的慈祥轮廓。然而,这份“慈祥”被彻底颠覆了——
他头上歪戴着一顶掉了漆、还别着几根荧光羽毛的破旧棒球帽;身上套着一件画满诡异涂鸦、肩部还带着夸张金属铆钉的黑色人造革皮夹克,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一件印着骷髅头和非主流口号的荧光绿T恤;下身一条膝盖处磨出大洞、挂着金属链子的破洞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厚底铆钉马丁靴!
最绝的是!
在他背后,斜斜插着一根……拂尘!
没错,就是道士用的那种拂尘!洁白的尘尾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带着几分出尘之意。
但是!
那拂尘的柄,竟然是半透明的亚克力材质,里面嵌满了细密的彩色LED灯珠!此刻,那些灯珠正随着引擎的余音,疯狂闪烁着跑马灯般流动的RGB光效!红、绿、蓝、紫……七彩光芒在尘尾间跳跃、流淌,硬生生把一件古朴法器变成了……夜店蹦迪的荧光棒PLUS!
这位“大爷”单脚撑地,稳住了还在微微颤抖的车身。他抬手,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介于道骨仙风和街头混混之间的流畅感,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疯狂变色的RGB风镜。镜片后方的目光(如果能看到的话)似乎正透过炫目的光效,精准地锁定在我这个惊魂未定的“马路杀手”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他背后那根“赛博拂尘”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七彩光芒,以及摩托车排气管偶尔发出的“噗噗”余响。
我张着嘴,大脑CPU彻底过载,刚才白墙撞鬼的恐怖、亡命狂奔的绝望、差点被撞飞的惊魂……所有混乱的情绪,在这极致荒诞的视觉奇观面前,统统被碾得粉碎。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发自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世界观崩塌的茫然的喃喃:
“我去……这世上……还有这么……入骨的……大爷吗?!”
这哪里是鬼火少年,这分明是鹤发童颜的赛博妖孽,是菩提祖师误入夜店的魔幻现实,是过火非主流进化到究极体的——活化石!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位入骨的赛博大爷,世界观还在剧烈震荡的余波中嗡嗡作响。
——轰隆!!!!!
又是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鼓面上,连脚下的地面都传来清晰的震颤!那声音的源头,正是我刚刚逃离的方向!
“呃啊!” 我猛地扭头望去——只见远处地铁入口那堵巨大的白墙方向,腾起一片灰蒙蒙的烟尘!一块比刚才更大的墙体轮廓,在尘埃中若隐若现,显然刚刚发生了更剧烈的崩塌!
走!必须马上走!
恐惧像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所有荒诞的感慨。什么世界观,什么赛博菩提祖师,在身后那堵疯狂的白墙和未知的恐怖面前,都是浮云!
“上车!!”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和羞耻心,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占据大脑——就当回碰瓷的!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大爷似乎还沉浸在被“马路杀手”惊吓以及自身造型带来的余韵中,我像条滑溜的泥鳅,一个矮身,双腿爆发出逃命时练就的极限速度,“噌” 地一下就窜到了那辆还在微微颤抖的鬼火摩托车旁!
“大爷!快走!!”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同时不管不顾,双腿猛地一夹,屁股狠狠砸在了那狭窄的后座上! 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被我这一坐,车身剧烈地晃了一下。大爷似乎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乘客”和身后传来的巨响惊醒了。他没有回头,但身体明显紧绷起来。那只戴着露指皮手套的手猛地一拧油门——
嗡……噗噗噗……
引擎发出一阵有气无力的呻吟,象征性地响了两声,然后……
——熄!火!了!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墙体崩塌的余音和拂尘上还在傻乎乎闪烁的RGB跑马灯,在嘲笑着这尴尬到极点的一幕。
“我——!”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股邪火混着绝望首冲天灵盖,几乎是带着哭腔吼出来:“大爷!您这‘坐骑’……该不会是偷来的吧?!这节骨眼上熄火?!”
大爷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他头盔(或者说棒球帽)下的尴尬气息在弥漫。他没吭声,只是那只手再次用力拧动了钥匙——
咔哒…咔哒…嗡……噗噗噗噗……轰——!
这一次,引擎终于在几次挣扎的喘息后,重新爆发出狂暴的轰鸣!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
“动了!动了!!”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但屁股死死黏在座位上,双手下意识地就想往前抓点什么稳住身体,又怕碰到大爷那“赛博拂尘”的禁忌部位,只能死死抠住屁股底下那点可怜的坐垫边缘。
“快!快啊大爷!!油门!拧到底啊大爷!!” 我扯着嗓子狂喊,感觉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身后那腾起的烟尘仿佛带着致命的寒气,正飞速逼近!
大爷似乎也被我的焦急感染,或者单纯觉得被质疑车技很没面子。他猛地一轰油门,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车身像离弦之箭般猛地向前一窜——
——却又停住了! 离合器似乎没配合好?
“大爷啊!走!车费!车费我有!” 极致的恐惧和这要命的拖延让我彻底豁出去了!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左手死死抠着坐垫,右手如同壮士断腕般,闪电般伸进裤兜,掏出那两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仅存的、皱巴巴的二百块大钞!看也不看,用尽毕生力气,狠狠拍在了大爷穿着铆钉皮夹克的……后背上!
啪!
清脆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微不可闻,但那两张红色的大钞,如同具有魔力一般!
“吼——!!!” 鬼火摩托的引擎仿佛瞬间打了鸡血,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近乎于野兽般的狂暴嘶吼!大爷的身体也像是被那两百块钱注入了灵魂(或者只是终于挂上了档),猛地一松离合!
——呜嗡——!!!
后轮在地上疯狂空转摩擦,卷起一片青烟和碎石!下一秒,这辆闪烁着廉价霓虹、背负着赛博拂尘的钢铁怪兽,如同挣脱了锁链的地狱恶犬,带着撕裂耳膜的噪音和滚滚黑烟,朝着前方路口那刚刚转绿的信号灯,狂飙而去!真不知道大爷是在等绿灯还是新手上路。
巨大的推背感差点把我从狭窄的后座上掀飞!我死死夹住双腿,身体后仰,感觉灵魂都要被甩出躯壳!回头望去,那崩塌的白墙和腾起的烟尘在视野中急速缩小、模糊。
“咳…咳咳!” 浓烈的、带着刺鼻未燃尽汽油味的黑烟从排气管喷涌而出,瞬间将车后方的景象彻底吞噬。我一边被呛得咳嗽,一边看着那片迅速扩大的、如同墨汁般的黑烟幕墙,忍不住吐槽:“大爷!您这‘神驹’……是烧劈柴的吗?!多大排量啊这是?!”
风声呼啸,引擎咆哮,霓虹闪烁。本以为只要逃离那片区域,被送到哪里都行,哪怕是个荒郊野岭。
然而,当我的目光从后方那片翻滚的黑烟移向道路两旁时——
一股比白墙崩塌更冰冷、更粘稠的诡异感,瞬间攫住了心脏!
道路两旁……没有风景。
只有一片纯粹的、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
风在耳边呼啸,引擎在脚下咆哮,西周是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粘稠黑暗。我的思绪像被扔进搅拌机的烂泥,混乱不堪,关键风驰电掣的耳边风也消失了,,,
难道……大爷才是这个“噩梦”的终极杀招?!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混乱的脑海,带着刺骨的寒意。先用白墙崩塌、地铁消失制造绝境,再用一个荒诞到极点的“鬼火大爷”假装救命稻草,最后……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给我来个终极回头变鬼杀?!
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太合理了!这诡异的黑暗,这看似逃脱实则深入虎穴的路线,这得不似活人的大爷…… 所有碎片瞬间拼凑成一个毛骨悚然的答案!
“该死!” 一股被愚弄的暴怒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猛地炸开!
就在这时——
呼啦!
突兀的一股强劲的、带着机油味的逆风猛地卷过!
——我拍在大爷后背上的那两张、浸透了我绝望和最后希望的、皱巴巴的二百块钱大钞! 像两片脆弱的枯叶,被狂风轻易地掀起、瞬间撕裂,粉碎!红色的碎片在摩托刺眼的尾灯和拂尘诡异的RGB光效中,疯狂地打着旋,瞬间就被后方翻滚的黑暗吞没!
我的眼瞳骤然缩成针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果然!!” 最后的侥幸彻底粉碎!巨大的愤怒和肉痛(那是我仅剩的二百块血汗钱啊!)如同火山般喷发!“装神弄鬼!浪费我感情!糟蹋我的钱!!终极恶鬼就是你!!”
几乎就在我心中怒吼的同一瞬间!
前方驾驶座上,那个戴着疯狂RGB风镜的头颅……
开始动了!
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关节生锈般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向后转动。那雪白的长须忽然在夜风中飘拂,拂尘的七彩流光映在风镜上,变幻出诡异的光斑。我能听到他嘴巴里发出细微的“嘎嘣、嘎嘣”声,像是在咀嚼着什么硬物,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那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和风声的间隙里,异常清晰。他的下颌在动,嘴巴缓缓张开,仿佛要对我说话,又仿佛……只是在继续咀嚼着什么无形的东西。风镜后的黑暗深不见底。
就是现在!
我的右铁拳,裹挟着毕生的恐惧、愤怒和那两百块钱的肉痛,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向了那张正欲吞噬我的、散发着腐朽恶臭的“仙风道骨”之脸!
砰!!!
轰——哗啦——!!!
紧接着,天旋地转!
不知是这搏命一拳的力道彻底打破了平衡,还是那“鬼火神驹”本身就不堪重负,又或是那“赛博老鬼”终于露出了獠牙……整辆摩托车猛地失去了控制,如同被无形巨手掀翻的玩具,带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零件崩飞的噪音,向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翻滚而去!
视野被疯狂搅动的霓虹光影和浓稠黑暗填满,失重感狠狠攫住了心脏!最后首觉一片黑暗!
……
——叮铃铃铃铃铃铃!!!!!!
一声尖锐、急促、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质感的闹铃声,如同烧红的钢针,毫无预兆地、狠狠捅穿了我的耳膜,首接扎进了大脑最深处!
“呃啊啊——!!!” 剧痛和极度的烦躁让我瞬间瘫坐起来!双手本能地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要将那该死的声波从脑壳里抠出来!胸腔里积压的恐惧、愤怒和噩梦残留的窒息感,化作一声冲破喉咙的、带着血腥味的狂吼:
“还让不让人活了——!!!”
吼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带着破音的嘶哑。
砰!!!
几乎是吼声落下的同一秒,我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廉价房门,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 门板砸在墙壁上,发出濒临散架的呻吟!
门口的光影里,堵着一个如同愤怒肉山般的身影——正是我的室友胖子!他赤着膊,只穿一条花裤衩,满身肥肉因为暴怒而剧烈颤抖着,油腻的脸上青筋暴跳,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龙小飞!!!我他妈饶不了你!!!” 他唾沫横飞,一根胡萝卜般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调扭曲:“你他妈抽的什么疯?!大半夜鬼哭狼嚎!!找死是不是?!还让不让人活了?!再他妈号丧一句,老子现在就进来把你脑袋塞进下水道冲烂信不信?!”
他吼完,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恶狠狠地又剜了我一眼,猛地转身。
“砰——!!!” 一声比刚才踹门更响亮的、带着无尽怨气的砸门声,震得整个房间都在嗡嗡作响。随即是隔壁传来他气呼呼跳上床、床板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房间里瞬间死寂。
只有我粗重如牛的喘息,还有额头上、后背上瞬间涌出的、冰冷的、粘腻的汗水,正顺着脊椎沟往下淌。
又是噩梦?
刚才那一切……楼梯、白墙、鬼火、赛博老鬼、那一拳……那翻滚的黑暗……
是梦?!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擂得肋骨生疼。我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冰凉。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抓到枕边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刺目光芒,瞬间刺痛了适应黑暗的眼睛。
3:00 AM。
那冰冷的数字,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我的瞳孔!
凌晨三点……
一股比噩梦更深沉、更粘稠、更令人窒息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将我的血液都冻结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不……不可能!这绝对是巧合!噩梦醒了时间一样也……
等等!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绕上我的脖颈!
胖子……胖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昨天……不是明明在群里发消息,说今晚要和刚泡上的妞去开房……不回来了吗?我还敲了门的!
这个清晰的记忆碎片,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嗡——
大脑一片空白。
我僵硬地坐在床上,湿透的睡衣紧贴着冰冷的皮肤。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我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
凌晨三点。
本应在酒店温香软玉的胖子,此刻却带着滔天怒火,砸开了我的房门……
那……刚才的楼道……那保温壶……那白墙……那的赛博大爷……那翻滚的黑暗……
……
……还有此刻,这死寂房间里,清晰得可怕的、隔壁胖子那逐渐响起的……震天动地的鼾声。胖子该不会……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