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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丝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苏晚柠推开玻璃门时，迎面而来的冷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裹挟着浓郁的关东煮香气，瞬间将她笼罩，冻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双手不自觉地插进校服口袋里取暖。她的目光在货架间漫无目的地游移，最终定格在冷藏柜里那排泛着冷光的绿茶瓶上——那是江砚舟总挂在嘴边，说“适合解腻”的饮料，此刻却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
货架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得近乎刺耳的笑声，宛如一把银铃被人用力摇晃，瞬间划破了便利店原本宁静的氛围。苏晚柠握着饮料瓶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透过堆叠得高高的薯片包装袋缝隙，小心翼翼地望去，只见江砚舟正随意地倚着收银台，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不知何时解开了，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锁骨。他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嘴角噙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而身旁的女生踮着脚尖凑近，发梢精心点缀的亮片在日光灯下不停闪烁，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啦啦队队服上的金丝线随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学长真的不考虑和我们啦啦队一起排练吗？”女生的声音甜得发腻，尾音还带着微微的撒娇，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染成栗色的发尾，眼神中满是期待与讨好，“校庆表演缺个领舞，大家都说整个学校就你最适合……” 江砚舟闻言，身体明显往后退了半步，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刚要开口回应，便利店的自动门突然被撞开，刺骨的冷风如同猛兽般卷着雨丝汹涌灌进来，瞬间吹乱了苏晚柠垂落在脸颊旁的发丝。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慌乱转身，动作太大以至于书包带一下子勾住了货架上的口香糖盒。刹那间，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散落一地，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就在她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拾那些散落的口香糖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运动鞋底与瓷砖摩擦发出的声响由远及近，如同鼓点一般敲击着她的心脏。“苏晚柠！”江砚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他的影子迅速笼罩下来，苏晚柠闻到他身上混着雪松味的雨水气息，那熟悉的味道此刻却让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志愿着的事，别多想。”
苏晚柠攥着黏了灰尘的口香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痕迹。她想起今早论坛上突然爆出的那张照片：江砚舟和啦啦队队长并肩站在体育馆门口，女生递水的动作被定格成了一个暧昧的瞬间，配文里那些恶意的揣测和嘲讽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此刻，对方发梢的亮片还在不停地晃动，晃得她眼眶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让开。”她声音发闷，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试图绕过他离开，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扣住。
“我只喝原味可乐。”江砚舟不由分说地夺过她手里的绿茶，金属拉环扯开时发出的脆响，惊得收银台后的店员都忍不住抬头张望。他仰头一饮而尽半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苍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冰凉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衬衫第二颗纽扣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上次说要教你拍逆光人像，器材我都借好了。”
苏晚柠盯着他泛红的耳尖，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三天前。那时，他在球场上手把手教她调整相机参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而此刻，便利店的冷气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两人硬生生地隔开。她的目光突然注意到江砚舟校服袖口沾着的颜料痕迹——那是昨天她修补社团海报时，不小心蹭到他衣服上的。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可随即又被眼前的场景所带来的酸涩感淹没。
“江学长！”啦啦队女生踩着带跟的帆布鞋，哒哒哒地跑过来，发梢的亮片掉了几颗，粘在江砚舟肩头，“明天排练时间改到下午三点，记得来哦！” 她伸手便要去拿掉亮片，却被江砚舟侧身躲开，动作幅度之大，显得有些刻意。苏晚柠看着他不自然地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吞了片带着锯齿的银杏叶，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微微的刺痛。
雨势突然变得猛烈起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便利店的玻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苏晚柠望着门外水洼里破碎的霓虹倒影，那些五彩斑斓的光影在雨水中扭曲变形，就像她此刻混乱又破碎的心情。她想起奶奶常说“眼见不一定为实”，可此刻江砚舟和女生并排站着的画面，却比任何时候都刺眼，让她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其他可能。她的帆布鞋在地面上来回蹭着，鞋底沾着的雨水一点点洇湿了便利店的防滑垫。
“晚上七点，图书馆天台。”江砚舟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将空绿茶瓶扔进回收箱，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带上相机，教你用长曝光拍雨夜。” 他说话时，右腿不自觉地微微颤抖——那是旧伤发作的征兆，可满心酸涩的苏晚柠却冷冷地转开了头，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走出便利店时，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发梢，冰冷的雨滴顺着脸颊滑落，混着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苏晚柠摸出手机，锁屏是江砚舟上周硬塞给她的照片：夕阳下的篮球场，他跃起投篮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配文“专属记分员的摄影作品”。而此刻，论坛新消息不断弹出，最新热帖的标题刺得人眼睛生疼：《校草与啦啦队长深夜密会？》，下面跟帖的评论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条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向她的心。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江砚舟发来的消息：“别信论坛那些。” 苏晚柠盯着跳动的光标，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无数细小的水痕，模糊了眼前的文字。她想起他每次变魔术般掏出的暖手宝，想起他签字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为自己解围时的挺身而出，可啦啦队女生发梢的亮片却总在眼前晃，晃得那些曾经温暖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从未真实存在过。
街角的路灯突然亮起，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地投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苏晚柠望着水洼里扭曲的倒影，突然转身往回跑，雨水打在身上，她却浑然不觉。便利店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时，江砚舟正站在收银台前，手里攥着两瓶原味可乐，另一瓶瓶身上贴着便签，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三分糖，少冰”。
“其实……”她气喘吁吁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江砚舟看着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指节捏着可乐瓶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下一秒瓶子就会在他手中碎裂。苏晚柠看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摄影社社长”，那些准备好的质问、委屈和不满，突然像被雨淋湿的纸，软塌塌地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便利店的灯光透过雨幕，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又分开，仿佛他们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江砚舟把贴着便签的可乐塞进她手里，冰凉的触感让苏晚柠浑身一颤。“明天见。”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却坚定得像块石头，转身时，苏晚柠看见他卫衣后领露出半截红绳——那是她偷偷系在他钥匙扣上的平安结，此刻却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在风雨中显得格外珍贵而又脆弱。
街道上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成斑斓的色块，如同梦境一般虚幻。苏晚柠握着可乐，脚步沉重地往回走。瓶盖内侧的“再来一瓶”字样在路灯下若隐若现，她突然想起江砚舟说过“运气这种东西，攒着攒着就来了”。可此刻，酸涩的情绪却像涨潮的海水，汹涌地漫过心头，那些没问出口的话，和着雨水，一并吞进了肚子里，只留下满心的委屈和迷茫，在这深秋的雨夜中，久久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