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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柠蜷缩在图书馆最角落的座位上，头顶的日光灯管不时发出滋啦的电流声，校园论坛的刷新键被她反复点击，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修复皮革时沾染的褐色染料，最新热帖的标题像滴在雪地上的血——《惊！贫困生为攀附校草竟...》，加粗的红色字体在黑色背景上格外刺目，配图是张模糊的侧影：她跪在篮球场滚烫到发软的塑胶地面，发丝黏着汗水贴在脸颊，手中钢丝刷擦过球鞋的瞬间被定格成充满暗示性的画面。
评论区的恶意如同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装可怜博同情罢了，谁信她真的是不小心拆错快递”“这种人就该曝光，别玷污了我们学校的风气”“肯定是故意弄坏球鞋，好制造接近校草的机会”。这些带着揣测与偏见的文字像带刺的藤蔓，顺着视网膜爬进心脏，每读一条，苏晚柠的指甲就更深地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血痕。手机在桌面震动，室友小琳发来十几条消息，最上面的截图显示，这条帖子己经登上了校园公众号的推送头条，阅读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攀升。
图书馆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吹出的冷风裹着陈年纸张的霉味，苏晚柠却感觉浑身发冷，像是浸在冰窖里。她想起那天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想起江砚舟突然冲过来时带起的风，此刻那些记忆碎片都被扭曲成尖锐的利器。屏幕上的文字仍在不断刷新，有匿名用户贴出她在食堂打工的照片，画面里她正踮着脚擦拭高处的餐盘架，配文“果然是为了钱不择手段”；更有人开始人肉搜索她的家庭住址，甚至翻出她在二手平台出售书籍的记录恶意解读。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她慌忙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生怕惊动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同学。
与此同时，篮球馆更衣室里蒸腾着浓烈的汗味，储物柜的金属表面凝着细密的水珠。江砚舟的手机在储物柜上不断震动，他刚结束高强度训练，湿透的球衣还在往下滴水，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当看到论坛页面的瞬间，他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下颌线绷得几乎要折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逐条删除恶意评论，每点击一次就像在击碎一块挡路的巨石。当看到有人造谣“苏晚柠收了校外混混的钱故意损坏球鞋”时，他猛地一拳砸在金属柜门上，震得整个更衣室嗡嗡作响，柜门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陷。
“舟哥，怎么了？”队友小陈探进头，被江砚舟阴沉得可怕的脸色吓得后退半步。江砚舟没回答，只是快速编辑了一条置顶评论：“关于球鞋事件，本人在此声明——”他顿了顿，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想起苏晚柠熬夜修复球鞋时眼下的乌青，想起她被碘伏染黄的手指，想起那些她在宿舍阳台反复练习的深夜，最终写道：“所有情况均属意外，与苏晚柠同学无关。请停止恶意揣测与传播不实信息。”
然而，这条声明就像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被新的评论淹没。有人截图转发到校外论坛，标题变成《校草护花？背后真相令人咋舌》，评论区涌入大量不明真相的网友，更多不堪入目的猜测开始蔓延。苏晚柠的手机在这时响起，辅导员的来电显示让她浑身发抖。电话里，辅导员的声音带着无奈：“晚柠，现在舆论对你很不利，学校建议你暂时不要公开露面……”挂断电话后，她盯着手机通讯录里奶奶的号码，最终还是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泪水砸在木质桌面，晕开深色的痕迹。
傍晚的夕阳把宿舍楼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柠躲在被子里，听着门外室友和来访同学的窃窃私语。她摸到枕头下的日记本，翻到最新一页，那行“意外是另一种形式的礼物”的字迹还带着钢笔的压痕。可此刻，那些字却像是无情的嘲讽。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江砚舟发来的消息：“下楼。”
楼下的梧桐树下，江砚舟倚着自行车，车篮里放着两杯加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他的校服领口沾着汗渍，头发被汗水打湿后显得更加乌黑，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别看那些评论。”他把咖啡塞到她手里，杯壁的水珠浸湿了苏晚柠的指尖，“我联系了论坛管理员，正在删除不实信息。”
苏晚柠低头盯着咖啡杯里漂浮的冰块，看着它们在褐色的液体中缓缓下沉，声音轻得像风：“为什么要帮我？他们说得对，是我搞砸了一切……”话没说完，手腕突然被江砚舟握住。他的掌心带着篮球磨出的薄茧，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那力度像是要把她从深渊里拽出来：“因为你值得。”他的声音混着蝉鸣与晚风，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你为了修复球鞋熬了多少夜，也不知道那双鞋对我来说……”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喉结剧烈滚动，“不仅仅是一双鞋，更是爷爷留给我的最后念想，而你，比任何人都用心对待这份念想。”
夜色渐浓时，校园论坛的热度仍在持续发酵。但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匿名用户上传了段视频：月光如水洒在女生宿舍阳台，苏晚柠戴着老花镜，面前摆着十几种颜色的鞋油，在废旧皮革上反复练习修复技巧，桌上摆着二十几个失败的样本，每个样本上都密密麻麻记录着修改的痕迹。视频配文只有一句话：“她努力弥补过错的样子，比你们想象中更珍贵。”这条帖子很快被淹没在海量信息中，却被江砚舟默默保存到了手机里，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深夜的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照着货架上整齐排列的商品。苏晚柠看着货架上打折的泡面发呆，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咕噜声。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是江砚舟分享的一首歌——《裂缝中的阳光》。她戴上耳机，孙燕姿的歌声在耳畔响起：“有时候你以为失去了一切，其实你还拥有骄傲的灵魂。”收银台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画面里，某个城市的街头，人们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撑伞，传递着温暖与善意。苏晚柠的眼泪突然掉下来，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江砚舟刚刚发来的新消息：“明天早上六点，老地方，这次换我请你吃早餐。”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打在便利店的玻璃上，模糊了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将世界氤氲成一幅朦胧的水墨画。苏晚柠握着温热的咖啡杯，突然想起老人照片背后的字。或许正如江砚舟所说，每道痕迹都是故事，而此刻，这场突如其来的舆论风暴，也终将成为他们故事里，一段带着伤痛却依然闪耀的篇章，在岁月的长河里，折射出独属于青春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