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西年春末,烟雨舟。
消失了近五个月的珈蓝天子终于归来。
随行的,是太傅裴九思、御史大夫赫连铮,以及镇北侯嫡女铃台枝。
天子回銮,朝堂震动。
这是司家倒台后,珈蓝权力的又一次洗牌。
珈蓝地牢,阴冷潮湿。
赫连铮与铃台枝一左一右,跟在浮生凉身后。
“陛下。”
赫连铮声音冷硬,如铁甲相击。
“按您离京前的部署,臣与铃台枝暗中查探,己将那些不安分的蛇鼠尽数收押。”
他展开手中卷宗,一字一句念出那些人的罪状。
浮生凉听着,唇角微扬。
五个月前,他离京前往南昭时,就己算到这一局。
朝堂上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心怀鬼胎,可他们藏得太深,犯的错又太小,不足以连根拔起。
于是,他设下一计。
临行前,他暗中交代赫连铮与铃台枝——若他在南昭遇险,暂不能归,二人便顺势蛰伏,等那些魑魅魍魉自己跳出来。
天子遇险,朝局动荡,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自然会按捺不住。
而现在,他们全在这地牢里了。
浮生凉抬眸,看向幽深的牢廊。
“明日,该清场了。”
朝堂,终于要清净了。
珈蓝地牢最深处的囚室。
浮生凉站在铁栏外,玄色龙袍的衣摆垂落在地,未染半分尘埃。
囚室内,前镇国公魏崇明双手被铁链吊起,鬓发散乱,却仍挺首脊背,冷笑道:“陛下好算计,老臣竟成了瓮中之鳖。”
浮生凉轻笑一声,指尖抚过袖口暗绣的龙纹。
“国公错了,你不是鳖——”
他抬眼,眸色幽深。
“你只是朕棋盘上,一枚早该弃掉的子。”
魏崇明面色骤变。
“五个月前,工部侍郎克扣军饷的折子递到御前,朕压下了。”
浮生凉缓步走近。
“三个月前,礼部尚书私会南诏使臣的消息传进宫,朕装作不知。”
他停在铁栏前,声音极轻。
“就连国公府后宅暗藏的龙袍朕也早己知晓。”
魏崇明瞳孔紧缩:“那你为何——”
“为何放任?”
浮生凉接过话,忽然从袖中抛出一卷染血的密信。
“因为朕要的从来不止你魏家。”
信纸哗啦展开,露出密密麻麻的联名血书。
“三州兵变、漕运截粮、边关异动......这些事若没有满朝‘忠臣’里应外合,国公以为,凭你一人成得了气候?”
隔壁囚室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
透过栅栏,可见户部尚书郑垣在地,面如死灰。
那血书上第三个名字,正是他的笔迹。
“陛下!老臣冤枉啊!”
郑垣爬着扑到栏前。
“这些全是魏崇明逼——”
“郑大人。”
浮生凉打断他,从赫连铮手中接过另一本账册。
“去岁腊月,你府上新增的十二名扬州歌姬,是用南诏使臣送的夜明珠换的吧?”
铃台枝突然嗤笑出声。
“难怪当时搜查郑府,书房暗格里只剩空匣子——原来赃物早藏进了美人裙底。”
整座地牢死寂如坟。
浮生凉转身时,锁链晃动的声响惊醒了呆滞的魏崇明。
“你早就在等这一天!从离京那刻起,这就是个局!”
“现在才想通?”
年轻的帝王在甬道尽头回眸。
“可惜,晚了。”
原来从始至终,执棋的人,只有他一个。
浮生凉审讯完走出地牢,刚转过回廊拐角,手腕猛地被攥住,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拽进阴影里。
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壁,林断山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将他彻底困在角落。
“林断山,你——”
话未说完,下颌被狠狠掐住,林断山的气息带着暴戾的压迫感逼近。
浮生凉瞳孔骤缩,抬手就要推开他,却被一把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陛下躲什么?”
林断山冷笑,指节在他腕骨上施力,几乎要捏碎骨头。
“不是最喜欢算计人心吗?怎么,算不到臣会在这里堵你?”
浮生凉挣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他逼得更近。
林断山的呼吸灼热地喷在他唇边,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恨意。
“放开朕。”
浮生凉声音冷得像冰:“你想造反?”
“造反?”
林断山低笑,另一只手突然掐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碎。
“臣哪敢啊......”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头,狠狠咬上浮生凉的唇。
这不是吻,是撕咬。
林断山像是要把所有恨意都发泄在这一刻,唇齿间带着血腥气,近乎暴虐地碾过浮生凉的呼吸。
浮生凉闷哼一声,偏头想躲,却被林断山扣住后脑,强迫他承受这个近乎凌虐的吻。
“恶心吗?”
林断山稍稍退开一点,拇指重重擦过浮生凉被咬破的唇角,声音沙哑得可怕。
“被我吻着,是不是恶心透了?”
浮生凉喘息着,唇上血色潋滟,眼底却冷得慑人。
“林断山,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
林断山低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拜你所赐。”
他再次低头,这次吻得更狠,几乎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
浮生凉被他抵在墙上,呼吸被彻底掠夺,指尖死死抠进石壁缝隙,指节泛白。
良久,林断山才松开他,呼吸粗重,眼底的恨意却丝毫未减。
“浮生凉。”
他抵着他的额头,一字一句道:“我恨死你了。”
浮生凉抬眸,唇上还染着血,却忽地笑了。
“恨朕?那你还吻得这么用力?”
林断山眼神一暗,猛地掐住他的脖颈,力道不重,却足够威慑。
“因为我要你记住——”
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气息灼热。
“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敌人,至死方休。
浮生凉轻笑,抬手抚上林断山的侧脸,指尖冰凉。
“好啊,那朕等着。”
林断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狠狠甩开,转身大步离去。
浮生凉靠在墙上,缓缓抬手擦过唇角,指尖沾上一抹猩红。
他垂眸看着那点血色,忽然低笑出声。
恨到极致,原来也会吻得这么疼。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