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凉像一件易碎的珍宝,整个人都挂在祝其野身上,被祝其野护在怀里。
祝其野抱着他,脚步沉稳地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楼上缓步踱到楼下。
偌大的别墅空间被他们的身影一点点丈量过去,仿佛要将每一寸角落都刻上两人相依的印记。
“祝其野。”
浮生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将脸埋在他颈窝。
“你就这么当众亲我,想过后果吗?”
他纤细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更深地嵌入祝其野的怀抱。
“我只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喜欢你,我爱你。”
祝其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别的,我都不在乎。”
他像哄慰孩子那样,手掌一下下,极轻、极缓地拍抚着浮生凉的背脊。
“可是祝其野。”
浮生凉抬起头,双手捧住祝其野的脸。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
祝其野微微侧头,用脸颊蹭了蹭他微凉的掌心,目光灼灼。
“那又怎么样?喜欢你的人是祝其野,又不是别人。只要我记得你,这就够了。”
说完,他将脸深深埋进浮生凉单薄的胸口,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的气息。
“亲爱的,乖凉凉。”
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脆弱。
“再给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真的,好喜欢你。”
话音未落,浮生凉只觉得胸口那处薄薄的衣料被一种温热的液体迅速濡湿、蔓延开来。
祝其野哭了。
浮生凉的心猛地一缩。
他骂他的时候,他没哭;他打他的时候,他没哭;甚至被冤枉误解,他也没掉一滴泪。
可此刻,当离别像冰冷的潮水无可避免地涌来,这个男人,竟伏在他怀里,无声地落泪了。
浮生凉的心像是被那滚烫的泪水灼伤了。
他微微撑起身体,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祝其野的脸。
那张顶级美貌的脸上泪痕交错,眼眶通红,平日里锐利的眼神此刻只剩下破碎的痛楚和无尽的依恋。
浮生凉的心尖都在发颤,他倾身向前,将一个轻柔如羽毛、又重若千钧的吻,珍重地印在祝其野的眼睑上。
“祝其野。”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要走了。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他首视着祝其野的双眼,不容闪躲。
“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办法,把我身上的痛、那些病都转移到了你自己身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认真。
“不许骗我。”
这个疑问在他心头盘旋己久。
祝其野说要带他来“治病”,却从未引荐过一位医生。
可这些日子,他那些经年累月、深入骨髓的疼痛,那些顽固不肯愈合的伤口,竟在不知不觉中一天天减轻、消失。
而祝其野,像守护稀世珍宝般将他抱在怀里,片刻不离,那绝不仅仅是出于依恋。
那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献祭,一种隐秘的守护。
祝其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喉结剧烈地滚动,半晌,才从紧咬的齿缝间挤出一个带着浓重哽咽的“嗯”。
“你不必这么做的。”
浮生凉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早己习惯的隐忍。
“这些疼,我可以忍。”
他早己习惯了独自吞咽所有苦痛,无论是精神上的折磨,还是身体上的酷刑,他从不示弱。
“我知道。”
祝其野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泪水汹涌,仿佛决堤的河流。
“我知道你很坚强,有韧劲......我这么做,不是因为觉得你弱。”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深深的心疼。
“恰恰相反,是我自己弱,我、我见不得你疼。看到你身上的伤,看到你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我就心疼得要命像被刀剜一样。”
他将浮生凉死死地箍回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乖凉凉,乖宝宝,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我从来不觉得你娇弱。是我,是我受不了,是我没用。”
浮生凉的心被这汹涌的告白彻底淹没。
他不再言语,只是伸出双臂,同样用力地回抱住祝其野颤抖的脊背,无声地传递着理解和慰藉。
“知道了。”
浮生凉闭上眼,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颈侧,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那就再抱一会儿,待会儿我真的要走了。”
“好。”
祝其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只吐出一个字,却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收紧手臂。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逐渐黯淡的光线。
两人紧紧相拥,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发酵,沉重得几乎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回响,以及那压抑在喉间的、细微的抽泣。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残忍地飞速流逝。
半晌,祝其野将脸埋在浮生凉的发间,闷闷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祈求:
“乖凉凉,答应我,如果你在那边遇到什么天大的事,一定要等我过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商量,一起面对好吗?”
他深知浮生凉即将踏入的那个时代的命运漩涡,知道吻玉、林断山、裴九思、铃台枝、赫连铮、桑桑、霜唔山......所有人既定的轨迹。
可他不能说,更不能贸然干预。
那场因他可能扇动翅膀而引发的未知风暴,他赌不起一丝一毫。
所有知道过去、有机会改变过去的人,都会觉得他或许是命运锁链上那个可以改动的关键一环。
但更冰冷的认知是,他这只手,很可能正是那无形中推动着所有齿轮、让一切沿着注定轨迹运转的力量本身。
历史沧海中,人皆蜉蝣。
浮生凉在他怀里,安静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
“嗯。”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清晰的痛感。
祝其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一点力道,却依旧将浮生凉圈在臂弯里。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浮生凉的额头,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泪水的咸涩。
“乖凉凉。”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听我说几句话,一定要记住。”
他微微退开一点,双手捧住浮生凉的脸颊。
拇指带着万般不舍,极其轻柔地、一遍遍着他眼下细腻的皮肤,仿佛要拭去并不存在的泪痕,又像是在描摹最后的轮廓。
“第一。”
他凝视着那双清澈却盛满离愁的眼眸。
“无论在哪里,都要好好吃饭。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许落下,特别是早晨,不许空腹。”
他的指尖滑到浮生凉的下巴。
“你看你,本来就瘦,再不好好吃,风都能吹跑了,我会心疼。”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
“第二,天冷了,记得添衣。你总是贪凉,夜里看书或者想事情,窗户开着吹风,最容易着凉。被子要盖好,手脚总是冰凉,睡前记得暖一暖。”
“第三。”
祝其野的眼神变得无比郑重,带着恳求。
“别逞强。我知道你能忍,能扛,骨头硬。但疼了就是疼了,累了就是累了,别总是一个人死撑。该喊疼的时候要喊,该休息的时候必须休息。别让自己太辛苦。”
他喉结剧烈滚动,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最后。”
他从贴身的衣袋里,摸索出一块触手温润、带着他体温的羊脂白玉佩,是小猫形状的,上面刻着“乖凉凉”。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某种仪式感,将玉佩放入浮生凉的掌心,再紧紧包裹住他的手。
“拿着它。贴身戴着。想我的时候就摸摸它。”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只剩气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照顾好自己,浮生凉。就当是为了我,求你。”
最后两个字,轻若叹息,却重逾千斤,砸在浮生凉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