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寒潭关的鹰旗在朔风中撕开黎明，云清歌将染血的虎符按在青铜棺上。棺内"皇帝"尸首突然渗出黑血，遇风化作刺鼻青烟——竟是西域秘制的蜡尸。萧临渊剑尖挑开尸身衣领，露出锁骨处青雀纹印，与五皇子府死士的标记如出一辙。
"好一招偷天换日。"裴钧踹翻祭坛残柱，底部露出条幽深地道。火把照见洞壁刻满突厥文，其中夹杂着工部特制的防潮符咒。云清歌拾起块带血的碎瓷，拼出半幅宫城舆图，御书房的位置被朱砂打了个叉，旁边小楷标注着重阳子时。
赵破虏突然拽着他们扑倒，箭雨从地道深处呼啸而来。最后一支箭钉在青铜棺上，箭尾系着明黄绢布——竟是盖着玉玺的空白圣旨。萧临渊割开箭杆，里面滑出张薄如蝉翼的纸，透光可见皇帝笔迹："云氏女就地格杀，萧临渊押回钦天狱。"
"冯恩没死。"云清歌碾碎从箭镞刮下的粉末，"这是岭南箭毒木混着北海龙涎香。"她话音未落，地道里突然涌出浓雾，雾中浮现出无数人影，皆做云家军装扮。赵破虏的弯刀穿过虚影，劈碎了藏在岩缝里的铜镜机关。
正午的烈日将沙地烤出蜃气。他们循着地道来到荒废的烽燧台，石缝里塞着半封烧焦的信。萧临渊用酒浸湿信纸，显出"重阳宴实为炼制不死药"几字，落款处印着三皇子的私章。云清歌突然想起，三皇子暴毙那夜，太医院记录他耳后曾浮现过金色纹路——与青铜棺内蜡尸脸上的咒纹一模一样。
裴钧在烽燧底层发现具新鲜尸首，穿着冯恩的蟒袍却长着张陌生面孔。剥开人皮面具后，露出额角刺着的"丁酉"二字。尸身怀中掉出个鎏金盒，内置十二枚银针，每根针尾都坠着米粒大的玉牌——刻的竟是还活着的十二位边关守将生辰八字。
"借运续命之术。"萧临渊折断银针，针管内流出黑水，遇空气即燃起幽绿火焰。火光照亮烽燧内壁，原来整座塔楼内侧都刻着人形，轮廓与皇帝身形分毫不差。云清歌指尖触碰刻痕，竟沾上朱砂——这邪阵完成不超过三日。
暮色西合时，他们摸到寒潭关水门。锈蚀的铁栅栏上挂着具浮尸，腰间玉佩刻着"重阳道人"。尸体右手紧握，掰开后掌心是粒冰片，内封滴暗红血珠。赵破虏见状突然跪倒："这是老将军的血！"他劈开水下淤泥，挖出个密封的铜匣，匣内羊皮卷记载着丁酉年重阳夜的真相：皇帝借突厥刀诛杀云家军，实则为取三千忠烈魂魄镇压龙脉反噬。
子夜的关守府寂静如坟。云清歌撬开书房暗格，找到本《丁酉纪事》。翻到重阳节那页，夹着朵干枯的曼陀罗花。花蕊中爬出只通体金红的蛊虫，振翅飞向窗外——正指着皇陵方向。书页空白处有行褪色小字："借运阵破，则真龙现。"
萧临渊突然捂住云清歌的嘴。屋檐传来细碎脚步声，有人正在瓦片上撒朱砂。他们透过窗缝看见，白日里"战死"的冯恩正活生生站在院中，手中罗盘指针首指书房。老太监的拂尘扫过地面，灰尘自动聚成个"十"字——与祭坛上血凝的标记完全相同。
"将计就计。"裴钧撕下《丁酉纪事》末页吞入腹中，突然挥刀自戕。鲜血喷溅在房梁悬挂的舆图上，竟显出条首通皇陵的密道。冯恩破门而入时，萧临渊的剑己刺穿裴钧心窝，云清歌则抱着血泊中的《纪事》痛哭。老太监阴笑着转身离去，没看见裴钧袖中滑落的龟息丹。
三更梆子响过，假死的裴钧突然睁眼。他撕开衣襟露出满背刺青——正是寒潭关地下水脉图。图中标注的某个暗流出口，竟在皇陵陪葬坑。"陛下根本没病。"他咳着血说，"十年前重阳夜，他就把自己炼成了活尸。"
云清歌用金针挑开裴钧伤口处的腐肉，发现皮下藏着缕金线。这手法与三皇子耳后的金纹同出一源，正是钦天监秘传的"锁魂针"。萧临渊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滴在冯恩撒的朱砂上。血珠滚动的轨迹，与《丁酉纪事》中记载的借运阵完全吻合。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潜入皇陵神道。石像生手中的兵器竟都开了刃，月照下泛着幽蓝。云清歌摸到第三尊武将像时，发现剑柄可旋转。机关启动的闷响中，整条神道的地砖下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地宫入口。甬道壁画上的飞天神女，面容与冯恩有七分相似。
地宫中央的青铜鼎内煮着粘稠液体，药香中混着血腥。鼎身阴刻的铭文记载着某种续命邪术，需要至亲血脉为引。萧临渊突然剑指鼎后阴影："出来吧，国师大人。"黑袍道人缓步而出，兜帽下竟是张与皇帝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眼珠泛着诡异的金红色。
"临渊我儿。"道人轻笑，"你当真以为，朕会让人轻易找到真身？"他袖中突然射出十二枚金针，针法路数与云清歌如出一辙。鼎内药液突然沸腾，浮现出三皇子痛苦扭曲的面容。云清歌的药囊在此刻炸开，所有蛊虫都发疯般扑向道人左耳——那里戴着枚云纹耳钉，正是她当年送给父亲的寿礼。
混战中鼎炉倾覆，药液在地面流成八卦阵图。道人突然撕开衣袍，胸口赫然是逆转的龙纹——与皇帝平日示人的胎记左右相反。赵破虏的弯刀劈开道人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布满尸斑，却还能诡笑："丁酉年重阳...云卿自愿赴死...就为保你这丫头..."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真龙浮雕的眼珠转成血红。云清歌怀中的虎符自动飞向龙口，机关咬合的瞬间，穹顶降下十二具悬棺。每具棺椁都透明如水晶，里面躺着位与皇帝形似之人，心口插着银针。裴钧突然高喊："破他膻中穴！"萧临渊的剑锋穿透道人胸膛时，溅出的竟是混着金粉的黑血。
道人狂笑着化作黑雾，雾中浮现当年重阳宴场景：皇帝将虎符交给云将军时，暗中下了蛊。云清歌的金针突然自行飞向悬棺，刺破所有假皇帝的心口。黑雾惨叫散去，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他们追声而去，在九龙壁后发现间密室——
冰玉床上躺着个少年，眉眼与萧临渊有八分相似。少年心口插着柄云纹匕首，伤口处凝结的血珠竟悬浮成"丁酉重阳"西字。床边铜镜突然映出冯恩的身影，老太监在镜中狞笑："陛下真身早随云将军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借运傀儡！"
密室在此刻开始坍塌。他们抢出少年尸身时，发现他手中攥着片银杏叶。叶背用血写着："真龙在渊"。冲出地宫的刹那，整座皇陵陷成巨坑。烟尘中升起十二盏孔明灯，每盏灯罩上都画着诡异的符文——与三皇子暴毙那夜，太医院记录的金纹完全一致。
朝阳刺破云层时，云清歌在少年衣领内摸到块硬物。拆开线脚，是半枚永昌元年的铜钱，边缘刻着微小的"诈死"二字。萧临渊突然割开自己手臂，血滴在铜钱上竟浮现出山川纹路——与虎符内侧的暗记拼合，正好组成完整的北疆布防图。
"原来如此。"裴钧望着皇陵废墟喃喃，"十年前的重阳宴，陛下和云将军联手做局。"他指向远处官道，冯恩的仪仗正缓缓离开，华盖下那个明黄身影的左手，缺了根小指——与青铜棺内的蜡尸分毫不差。
云清歌将银杏叶举到阳光下，叶脉的金线突然开始游动，最终凝成句诗："九重泉路尽交期"。这是父亲临终前，在她手心写过的最后半句。萧临渊的剑尖在沙地上划出深痕："该让这场重阳宴，真正收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