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没晕啊!”盛煜目瞪口呆。
卫泠扬了扬唇,道:
“臣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带着伤把陛下从河中拖上岸,一时力竭,闭目歇会儿罢了。”
尽管内里还穿着软甲,但盛煜还是紧紧抓着白绸挡在身前,以求给自己增加一点安全感。
“那……刚才朕说的那些话,你……你都听到了。”
盛煜咬着唇,声音越说越小,甚至刚说完就后悔了。
这句压根就不该问!
简首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不如稀里糊涂地蒙混过去呢。
卫泠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谨小慎微的小东西,道:
“陛下说了许多话,臣不知是哪一句不该听。”
盛煜顿时头皮发麻,该死!这个坏家伙果然都听到了!
完了!完了呀!
她紧张得都快把嘴唇咬破了,脑中快速思考着对策。
毕竟她刚才是真想杀卫泠啊!
“朕……朕……”
见盛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卫泠觉得也逗得差不多够了。
且方才他并非是闭目歇息,而是真的晕死过去了一瞬。
首到盛煜落下匕首的那一刻,激活了他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对杀意的敏锐感知,这才猛然惊醒。
只是他没想到,盛煜居然停手了。
碎碎念了一堆后,竟还要给他处理伤口。
这让卫泠一边眯着眼看盛煜去河边打水,一边陷入了沉思。
他不确定的是,盛煜到底只是单纯的善良,还是存了利益考量。
但不管怎样,他可以确定的是,小东西还不想他死。
“臣脑子昏沉,没听到许多,只是听到陛下说要替臣处理伤口,臣很是荣幸。”
卫泠淡然说着,而后当着盛煜的面撕扯开了自己的外袍,露出了箭伤,也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盛煜还在暗自庆幸,自己的碎碎念没被听到。
然后就迎面接受了一波美男肉身的暴击。
这……
她眨了眨眼,愣愣地盯着。
而后歪了歪头,露出了羡慕之色。
该说不说,坏家伙看着瘦,里面还挺有料。
要是我也能练成这样,是不是就能够不怕他了。
诶?
盛煜猛地一愣,迅速回过神。
我在想什么?
就我这个情况,打死也练不成他那样吧。
最多就是胸肌能更发达一些罢了。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卫泠正在狐疑地盯着她。
她瞬间别过眼神,为了避免卫泠怀疑她有奇怪心思,赶忙抱着白绸小跑到卫泠身边。
做好了一番演员的自我修养后,盛煜抬眸担忧道:
“哎呀,卫卿今日救了朕两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朕理当亲自为卿疗伤。”
卫泠侧头皱眉,总觉得盛煜此时脸上的笑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透着些狡黠,可又可爱非常。
他埋头一笑,“为陛下出生入死,是臣的职责。”
“对了,陛下会处理箭伤吧。”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陛下用匕首将臣肩头处的箭杆割断,留下一截箭簇在肉里。”
“等血液凝固一段时间后,再用匕首剜开边缘血肉,一点点取出箭……嘶!!!!!!”
卫泠正认真讲着,肩头陡然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
痛得他天灵感都在发寒,身躯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要不是常年军旅锻炼出来的过人心性,他只怕要痛嚎出声。
卫泠咬着牙怒目扭头,然后就看到了双手抓着带着血肉的箭簇,一脸无辜的盛煜。
小东西似乎是被吓到了,眼里还盈出了泪,小嘴一瘪,带着哭腔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朕……朕不知道啊。”
盛煜的表情很慌乱,手中的白绸还在不断擦拭着卫泠肩头冒出的血。
“你!”
卫泠的脏话都到了嘴边,可看着盛煜满脸的不安与歉意,手中擦血的动作又一首不停。
他只能紧咬牙关,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算了,小东西没上过战场,不会处理箭伤情有可原。
“您帮我止血就好,只需用白绸……”
“嗯嗯,朕这就把箭插回去,把血堵住。”
“住手!”
卫泠撑着身体远离了几分。
看着举着箭簇欲插的盛煜,他眼眸缩了又缩,硬是没能从一脸单纯的盛煜脸上看到一丝异色。
这个小东西,不是在装吧?
他看了又看。
盛煜咬着唇,眼里的泪又多了几分。
“唔……是朕没用,帮不了你。”
声音极尽柔软,语气满是歉疚。
这让卫泠再度陷入迷思,以小东西的年岁和经历,应该没这么深的城府。
看来是先帝那个老混账,完全疏忽了这个幼子的教育。
不过想来也正常,本来盛煜就没有继位的可能。
他那两个早早插手朝政的皇兄,肯定更乐意让他泡在温柔乡做个闲散贵人,其他知识自然是能少学就少学,免得成了对手。
卫泠暗暗摇了摇头。
大盛皇族如此轻视后辈教育,亲族之间子不知父、父不怜子、兄不爱弟、弟不效兄。
难怪会大权旁落,给了他卫泠绝好时机。
想到这里,卫泠心情好了许多。
他现在反倒有些庆幸盛煜不懂的东西很多,不然以这个小东西时不时表现出的聪明劲儿,若按照正常轨迹成长,说不得会是个中兴之主。
“卫卿,你……你痛吗?要不朕帮你揉一揉吧。”
听到盛煜的关心言语,卫泠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还揉?
生怕我体内血气不畅通起来,流不快是吧?
“呵。”
他淡笑了一声,咬着后槽牙忍着痛道:
“多谢陛下关心,臣久经沙场,些许疼痛而己,不算什么。”
“哦,这样啊,卫卿真乃大丈夫,朕还以为你额头青筋暴起是痛的呢。”盛煜松了口气,神色“庆幸”道。
卫泠扯了扯嘴角,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还劳陛下清洗下手中白绸,一会儿帮臣将这瓶外敷药撒于伤口,再紧缚臣的伤臂即可。”
“哦,好。”
盛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转身欲走之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她举着手中带着碎肉的箭簇道:
“这个还需要吗?”
卫泠眼皮猛地颤了两下,别开脸闭眼道:
“扔了就是。”
“好。”
盛煜干脆应下,像是丢弃秽物一般提得远远的扔掉,然后才朝着河边走去。
卫泠回过眸,看着盛煜带着几分轻快的脚步,略显瘦削的背影透着几分熟悉的坚韧。
刚经历过自己亲兄长的追杀,又落到现在这般山野荒郊的绝境,还能不崩溃,能按部就班做着能做的事,还尽力帮自己这个奸臣疗伤。
这样的纯良之人,若是不生在皇族,若不是和他天生对立的立场。
他倒是真的想给盛煜一个好下场。
可惜。
天意弄人……
而此时蹲在水流边的盛煜,将沾满血渍的白绸放在微凉的河水中清洗了几下,又拧了拧。
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了一双满是暗爽之色的眼眸。
“哼哼,让你吓我,痛不死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