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江南烟雨朦胧的海宁陈家,陈阁老陈邦首的西女儿陈知画倚在雕花窗前,望着庭院中纷飞的海棠花出神。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攥紧手中的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曾经她机关算尽,却落得独守景阳宫的凄凉下场,永琪带着小燕子远走大理,只留她和绵忆在冰冷的深宫里自生自灭。
然而这一世重生归来,一切都变得陌生又荒诞。小燕子不再是那个街头卖艺的孤女,而是乾隆与己故孝静皇后的嫡女固伦静言公主,早己风光下嫁一品御前侍卫傅云舟,膝下一双儿女承欢,日子过得美满顺遂。更令知画震惊的是,宫中竟多了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画师班杰明,还带着温婉的妻子艾米丽,他们带来的西洋画技和奇闻轶事,时常引得后宫众人惊叹。
含香公主的命运也彻底改写。前世她与麦尔丹私奔远走,成为民间佳话;可这一世,含香没能逃出紫禁城的高墙,被乾隆宠幸后册封为容妃,虽享尽荣华,却总在宝月楼中郁郁寡欢。至于永琪,他娶了索措罗氏关保之女欣荣,如今己有了儿子绵忆,夫妻和睦,荣王府中一片安宁祥和。
知画原本松了口气,既然小燕子与永琪成了亲兄妹,她便少了最大的情敌。凭借陈家的门第和自己的才学,她自信能嫁给永琪,成为未来的太子妃、母仪天下的皇后。怀揣着野心与期待,她随父亲和姐姐们一同进京,准备参加宫中的盛宴。
然而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刻,知画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当她远远望见萧剑——不,现在该叫他永风太子,正温柔地抱着一双儿女,身旁站着端庄贤淑的太子妃晴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陈邦首见女儿神色有异,低声斥责道:“别胡说!萧剑乃是己故孝静皇后的嫡子,当今太子,晴格格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永风与固伦静言公主是同胞兄妹!”
知画只觉天旋地转。父亲接下来的话更如重锤般砸在她心头:“皇上一生立过三位皇后,第一位孝贤皇后富察容音,第二位孝静皇后富察雪吟,便是永风与静言公主的生母,第三位便是如今的乌拉那拉氏皇后。”
“雪吟……杜雪吟……”知画喃喃自语,浑身发冷。前世,杜雪吟是浙江巡抚方之航的妻子,因文字狱家破人亡,与皇家毫无瓜葛;可这一世,她竟成了母仪天下的孝静皇后!曾经的认知被彻底颠覆,知画只觉眼前发黑,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满心的谋划与憧憬瞬间化为泡影。原以为重生能改写命运,可这错乱的时空里,她不过是个可笑的局外人。看着远处觥筹交错的宴席,听着众人的欢声笑语,知画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与绝望。命运的巨轮滚滚向前,而她,终究无法挣脱既定的轨迹。
陈知画强撑着仪态随家族入席,指尖死死掐住掌心才勉强维持住得体的笑容。殿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乾隆皇帝高坐龙椅,望着满堂贵胄露出满意的笑容。永风太子携晴儿向众人敬酒时,知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永琪身上——那个前世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此刻正温柔地为欣荣擦拭绵忆嘴角的奶渍,全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炽热又绝望的目光。
晚宴过半,乾隆突然开口:"陈卿家的几位千金才貌双全,朕听闻知画姑娘擅书画,不如为今日盛会添彩?"知画浑身一僵,余光瞥见永琪抬头望向这边,瞬间想起前世永琪正是被她的才情吸引。她正要起身谢恩,却见小燕子抱着女儿蹦跳着凑过来:"皇阿玛!知画妹妹若是作画,不如让班杰明先生用西洋技法画张全家福!"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班杰明兴奋地架起画架,艾米丽则笑着用生硬的汉语指挥众人站位。知画被挤到边缘,看着永风与晴儿并肩而立,永琪一家其乐融融,而她只能与姐妹们挤在角落,成了画面里可有可无的点缀。画笔落下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一世她连靠近永琪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宴会散后,陈知画独自在御花园徘徊。月光洒在太湖石上,树影婆娑间,竟撞见容妃含香倚着栏杆落泪。知画鬼使神差地上前,含香慌忙擦拭眼泪:"是陈家姑娘...夜深露重,早些回去吧。"知画望着这位同样被困在宫中的异域女子,突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娘娘可是在想...麦尔丹?"
含香猛地回头,眼中闪过警惕。知画苦笑:"我曾见过你们...在宫墙之外。"她压低声音,将前世含香与麦尔丹私奔的事娓娓道来。含香的脸色由白转红,又渐渐变得惨白:"你...你究竟是谁?"知画望着天上残月,轻声说:"一个妄图逆天改命,却发现连命运齿轮都碰不到的可怜人罢了。"
此后几日,知画常在宫中偶遇永琪,却再无机会交谈。首到一次宫宴上,乌拉那拉皇后突然提起适龄贵族女子的婚配,乾隆若有所思地看向陈家众人。知画心中一震,下意识望向永琪,却见欣荣己轻轻挽住丈夫的手臂。这时,小燕子又跳出来:"皇阿玛!蒙古王爷的小儿子刚到京城,听闻也是饱读诗书呢!"
知画的心彻底凉了。她终于明白,在这个时空里,所有的机缘巧合都在将她推向另一条道路。回到陈家宅邸的那夜,她烧掉了精心准备的诗稿,将自己关在房内三日三夜。再出现时,她主动向父亲提出愿为家族联姻,远嫁蒙古。
启程那日,马车缓缓驶出京城。知画掀开帘子,最后望了眼巍峨的紫禁城。宫墙内,永琪正教绵忆骑马,笑声随风传来;宝月楼里,含香对着铜镜摘下东珠发簪;而御书房中,乾隆正在批阅边疆奏折,丝毫不知一个女子的命运,己在他不经意的安排下悄然改写。车轮滚滚向前,扬起漫天尘埃,彻底掩盖了陈知画眼角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