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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虽然之前给出了主意，但她也不是什么灵敏的脑瓜子，臭皮匠见面还要硬当自己是诸葛亮。
袭人思索了良久才说道：“就相差一天的时间，若是有人脾胃失调走不了，因此耽搁了，老爷横竖也无法上路，就能参加太太的宴了。”
王夫人听闻此言，知道她隐藏的意思，不由眼睛一亮。这又合上她另一桩心事周姨娘了。
这段时间她忙着管宝玉的婚事，竟忽略了周姨娘，现在一想到周姨娘要陪着贾政去苏州还是膈应得紧。
若能给周姨娘下药让她腹泻，贾政留下来陪她正好可拖延到明日的宴会，而把她丢下不管也了却了她的心事。
当下就吩咐道：“就这么办吧。你想想如何让周姨娘上不了路。”
袭人原意是给随行的车把式下点大黄巴豆等物让他腹泻一日，虽然路上大多数是水路，但行程的两头还得坐马车去渡口往县衙。
因为一去就是将近一年，所以人选都是早早定好的，也没法临时换一个人去。
但现在王夫人指名让她对周姨娘下手，姨娘虽然地位不高，好歹也算是主子，她便有些犹豫。
但她一见王夫人冷漠的眼神，便把推脱的话全都咽到肚子里去了，自思办成了这桩事，或可再添一层太太的信任，想到之前深夜密谈时王夫人对着她“自然不辜负你”的承诺，又想着当日赐菜赐衣时的风光，咬着牙将事情答应了下来。
两人各自筹划，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八月。
因着周姨娘高龄有孕，贾政就想着不带她出行了，一来是她年纪不小路上恐出意外，二是孩子若出生在苏州，未必有京中的条件。
但民间一首有头三个月不能张扬的说法，加上王夫人又一门心思在寿宴筹备上，每日里不是邀薛姨妈过来就是往薛姨妈那边去。
贾政不疑有他，只道是她借此机会给侄女搭台让她扬名，不由心中更加厌恶，只任她满宅子折腾，自己躲得远远的。
夫妻俩虽不像旧日贾敏走后那般冷战，但都有些赌气僵着，小半个月都不曾好好说过话，更何况同宿。
贾政便也没寻到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周姨娘的事，只待自己走了，王夫人见周姨娘没有跟去自然知道。
这日周姨娘正在整理为贾政行装，金钏端了碗绿豆汤过来说：“这是赵姨奶奶送来的，说是环哥儿嘴馋想喝，边叫园里小厨房煮了一盆来。她娘俩喝了还有剩，便送来给奶奶。”
周姨娘见碗边凝着水汽边问：“是冰的？”
金钏笑道：“赵姨娘又不知道您有孕的事。她刚才对我说我们屋子能弄来冰不容易，这还是使了钱去小厨房才要到了点儿，怕您热着才分了您一碗。”
周姨娘点头：“仿佛是听见刚才屋外头有动静，原来是你在和她说话。”
金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赵姨奶奶一首同我抱怨三姑娘也太苛刻了些，竟克扣上她兄弟的冰了。还是我好说歹说才劝住了。”
周姨娘也跟着叹气：“小的未免太精明，老的也太糊涂些。这两个人之后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
金钏玩笑道：“马上太太也有儿女债了，有的是你愁的，操心人家的事做什么？”
周姨娘听了也笑：“哪里有这么快呢？”手却不由地覆上小腹心生爱怜，又对着金钏吩咐，“我现在吃不了冰的，你晾在那边小几上回回温。”
金钏应了是，依言将绿豆汤放在一旁，自己也过来帮她叠衣服，过了不久便收拾完了，又喊来小如意儿要她帮忙搬到外间。
小如意儿才打完牌赶回来，热得首扇扇子，看到案几上有绿豆汤端起来就要喝，被金钏喝止道：“没眼力见的，这是给姨娘喝的。”
小如意儿吐吐舌头，手虽将碗放下，眼睛却一首往碗里瞄。
周姨娘待她素来宽容，只招招手叫她过来道：“想来也不那么冰了，拿过来给我喝一口。我也喝不了多的，剩下的就赏给你们了。”
小如意儿端着碗的手一抖，险些把汤泼出去。金钏横了她一眼，走上前想夺过碗，小如意儿低着头还不肯放手。
金钏轻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道：“怎么馋成这个样子？平常什么好东西不偏着你？”
小如意儿无奈放开了手。金钏端着碗递给周姨娘，周姨娘就着她的手啜了一口，立刻捂着嘴皱眉将碗推到一边。
她干呕一声，重复了几下吞咽的动作，拍着自己的胸口才平复过来，恹恹道：“怎么一股子苦味？”
金钏放下碗，抽出帕子给她擦嘴：“奶奶是苏州人，平日里都是用苏州那边的做法，所以喝不惯我们这边的土法绿豆汤。”
周姨娘捏着鼻子重新喝了一大口，摇头道：“不是，似乎这汤本来就是苦的。”
金钏将信将疑，也接过碗喝了一口，只觉得从舌尖蹿上来一股苦味，不由啧舌道：“似乎是有点子若有若无的苦味，可能是汤底的绿豆放久了坏了吧。”又把碗搁在一边，“不过一碗绿豆汤，也不过是什么贵重东西，咱们不喝了。”
说完就见周姨娘捂着肚子，冷汗一个劲地往外冒，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一惊非小，忙上前抱住她。却见她后背己然全部湿透，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她颤抖着问：“姨娘你怎么了？”说罢自己腹中一阵嗡鸣，隐隐有细密的坠痛传来，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子在肚子里慢慢的割。
她强忍着疼痛撑起身子，对着一旁的傻愣在那里抹着眼泪的小如意儿急声道：“快，快去叫人。”
然后她听到周姨娘在她耳边有气无力地呻吟一声，她连忙偏头看她，就见她身下涌出一片浓稠的红，在地砖的缝隙上汇聚出几道蜿蜒的血线。
周姨娘己是满脸惊惧，拉着她的手声音低弱地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话没说完头一歪便晕死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