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贾政顶着贾母愠怒的眼神恭敬回道：“儿子这就命人去那个妖道婆家逮住她。若发现她家里有相关的不干净的东西，立刻挪送官府叫他们细审。”
贾母点了点头。正好有丫鬟进来禀道：“管库房的人来了，说是库房里的确少了大黄，而且赵姨娘也去过库房。”
贾母这才想起来今天要审的是周姨娘的事，当即沉声道：“叫她进来回话。”
探春一见进来的是吴新登家的就暗叫不好，之前晴雯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她自是君子坦荡荡，奈何赵姨娘确实是个小人。
赵姨娘落了难，平日里看不惯她的自然寻到了机会落井下石。
她虽同赵姨娘不亲近，但毕竟有生身女儿的这一层关系，踩死了赵姨娘，她自然也要吃挂落。
背着生母魇镇宝玉叔嫂和谋害夫君子嗣两宗罪，几位长辈如何再信任她，谁还敢再让她插手管家的事？
果不其然，吴新登家的先是告罪，但字字句句都是眼药：“老太太恕罪，我之前并不知道库房里大黄少了。这等烈性药库中虽然预备着，但家中都是金贵主子，很少用这些，下人们染了病也是首接从外面药铺里抓，不会用这种好货。”
“听说赵姨奶奶有嫌疑，我就查了查这几日来过库房的名单，果然看到了赵姨奶奶曾经来过，谁是来库房找料子，非要亲自进去选，有没有在里面另拿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赵姨娘听闻这话一跃而起，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扯你娘的臊，我为什么要亲自进去拿你还不知道吗？就你们这群惯会看人下菜碟的下流胚子，打量着姨奶奶我没见过好东西，哪回不是拿些次货夯货敷衍我？我若不亲手挑了攥在手上，好东西哪能落到我屋子里？！”
吴新登家的任由她骂，只似笑非笑道：“夏日里做衣裳的料子都是两个月前随着份例发下来的，都是一并采买的。我们平日都忙得连轴转，谁有哪个闲心单独挑出来次货来排挤姨奶奶？”
“只是姨奶奶另要取料子做衣服，自然有什么就用什么，我说了姨奶奶不信，非要亲自去上手翻拣，我又能说什么呢？”
“你是在说我生事吗？”赵姨娘瞪了她一眼，转而又对贾政哭诉道，“我那是要给环哥做几件打底，我家环哥儿可怜，苦夏热得难受，姐姐管家也不多给他点冰，也没个丫鬟小姐什么的给他绣肚兜，只有我这个老娘给他扯布做衣服换洗。”
贾政见她哭得钗松鬟散涕泪横流，胸中的怒火稍缓和了一点，只是余怒依旧未消：“你也不用在这扯东扯西的，只说你拿没拿大黄害人就是了。”
赵姨娘梗着脖子道：“当然不是我，这库房又不单只我能进，不说主子，就说管事的媳妇，搬东西的家丁，哪个拿不到那叫什么大黄的？”
吴新登家的凉凉开口：“能拿到大黄的人多，但能把这碗绿豆汤送到周姨奶奶手里的，可就只有您一位了。”
“你这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合着己经拿我当贼了是吧？有本事拿老娘的现行，别弄些画好了靶子往里面射箭的勾当。”赵姨娘暴起，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衣领拉扯，“你这个自己连库房都管不好的蠢货，专赶着去人家家里献殷勤的，自己屁股上的屎尿还没干呢，别想着那去脏别人！”
“胡闹什么？”贾政一拍桌案，绿豆汤的盖碗也跟着跳了一下，又落回到原处，发出刺耳的响声划破了空气。
“现在里面的人才失了孩子还昏迷未醒，你但凡有点同理心就不该在这吵吵嚷嚷，更何况还动起手来？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吗？”
赵姨娘脸色倏地惨白，只一个劲重复道：“我真没害过周姐姐，我也是生育过孩子的人，怎会害她腹中的胎儿？”
王夫人盘着手上的佛珠，念了声佛道：“当初你尚能教唆环哥儿烫伤宝玉脸，如何会疼惜别人家的孩子？”
赵姨娘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顿时连哭都不哭了。
贾政扭过脸去不看她，只冷声道：“且等马道婆那边的事出来，再一并处置你。”
不多时，去马道婆那里的人回来禀报道：“那老妖婆子估计知道自己犯了事心虚，见有人来寻她就翻墙跑了，那地方巷子弯弯绕绕，周围还有不少贵人宅邸，我们不敢造次，就追丢了，只在她家里供奉着宝玉姓名的海灯下翻找到了这个。”
贾政先接过来看，先见用针钉在一起的蓝纸铰的几个青面鬼，扒开蓝纸最深处还藏着两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一个正是宝玉的，另一个看上去像是王熙凤的。
贾母伸手将纸鬼要过去看，一看清样式便震怒道：“下作的东西！黑心的种子！谁许你用这种魇魔法来害我的心肝的？”
王夫人看到那些青面獠牙的纸鬼才后知后觉涌上一股后怕，饶是她知道此事与赵姨娘有关，也没想到她会首接做出魇魔诅咒这等恶事。
尤其是那被青面鬼环绕的纸人，上面用朱笔写就的宝玉生辰，生生刺痛着她的眼睛。
她不顾形象冲到赵姨娘跟前，狠命用拳头捶她，用指甲抓挠她，流着泪吼道：“你怎么不去死？我的宝玉当时可是几乎要离我而去了，原来是你祸害的，你怎么不去死呢？”
贾母忙命媳妇将两人撕扯开，又让人将王夫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王夫人浑身失了气力在椅子上，仍嘶哑着嗓子咬牙道：“你害我儿子……你去死……”
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姨娘，只恨不得从中能射出利刃来，把赵姨娘三刀六洞戳出血窟窿来。
贾母将视线转向探春，见她垂着头眼眶微红，死死咬着牙抑制着对赵姨娘的愤怒和失望。
而当事人赵姨娘从东西被曝出来后就不发一言，只神色木然地瘫坐在地上，脸上还有被王夫人抓出的红印。
贾母长叹了一声，面向王夫人道：“老二家的，你先冷静下来。兹事体大，这里我这个老婆子先勉为其难处理，你先听我说完，如有不满，我们之后再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