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刻痕与贝斯断弦的生死变奏:当查尔达什舞曲撞碎地下乐池,双面琴键在橙花香与机油味间撕裂——今夜,谁的切分音能剖开威士忌里浮沉的青春困局?】
公交站牌在夜风里摇晃时,我摸出手机给林婉儿发了个“好”字。
屏幕光晕里飘着几粒槐花,落在去年魏老师送我的麂皮琴包上。
——周三下午三点,酒吧排练室的空调喷出霉味。
林婉儿光脚踩在音箱上调试效果器,脚踝银链缠着根红色音频线。
“这首《锈色月光》听过吗?”她扔过来一张泛黄的专辑封面,是九十年代台湾地下乐队的蓝调翻唱。
我扫了两眼五线谱,升降号看得我太阳穴发胀:“副歌转调太冒险,客人喝高了可没耐心听。”
“所以才要改啊。”她突然拨动贝斯弦,低音震得窗框嗡嗡响。
我下意识按住震颤的吉他面板,发现她故意把标准音降了半度。
汗水顺着她的锁骨滑进铆钉项圈里,空气里浮动着机油混合茉莉花的气息。
第一次合练糟得像打翻的调色盘。
我的扫弦节奏跟着节拍器,她却总在第二拍拖半秒。
第西遍副歌时,她突然把贝斯砸进沙发:“你弹的不是乐器,是发条玩具。”
“至少不会把布鲁斯弹成后摇。”我攥紧变调夹,金属边缘在虎口压出红印。
她抓起矿泉水瓶往地板上浇出条歪扭的线:“看见没?这才是音乐的流向。”
那天晚上在7 - 11便利店啃饭团时,手机弹出魏老师的邮件。
【点开《和声学》补考通知,紫菜碎末掉在“重修”两个加粗黑体字上。】
冰柜的冷气扑在后颈,想起白天林婉儿说的“音乐不是数学题”,突然觉得便利店关东煮的蒸汽都在扭曲成五线谱。
——周五现代音乐史课上,我在《查尔达什舞曲》的谱例背面默写歌词。
陈教授敲着黑板问匈牙利民调特点时,前排女生回头借橡皮,瞥见我涂改得乱七八糟的纸页嗤笑出声。
窗外知了叫得人心慌,林婉儿发来的新编曲小样在裤袋里发烫。
——酒吧的第二次排练改到凌晨两点。
林婉儿把整面墙贴满镜面贴纸,说这样能看清彼此的微表情。
她拆了贝斯的背带,首接横放在大腿上弹奏。
“跟着我的呼吸。”她突然抓住我手腕按在她胸腔,隔着重工刺绣的衬衫,肋骨起伏像潮汐。
这次换成我搞砸了。
她仰头哼唱转音时,我盯着镜子里她脖颈后淡青的血管走了神,F和弦错按成七和弦。
玻璃墙映出我们交错的影子,像两株在暗室里畸形生长的植物。
——周日下午在图书馆补作业时,咖啡渍在《对位法》笔记上晕开。
手机相册里存着林婉儿发来的舞台设计图,要拆掉酒吧三排卡座,改成下沉式乐池。
计算器显示这周驻唱收入刚够买新版教材,而重修费还差两千三。
“楚凤莱?”有人敲响自习室玻璃。
魏姝吟抱着教案站在逆光里,珍珠耳钉泛着冷光。
我慌忙用《流行音乐编曲技巧》盖住账本,却带翻了星巴克的纸杯。
褐色液体漫过林婉儿手写的排练时间表,把“午夜场加练”泡成团模糊的墨迹。
“下周三带你的课堂作业来琴房。”她屈指弹了下我发烫的耳尖,转身时雪纺裙摆扫过满桌狼藉。
我盯着她高跟鞋在地砖上敲出的节奏,突然想起那晚吧台上古钟时针的转动声。
窗外飘来桂花香时,手机震动显示林婉儿的消息:“今晚试唱最终版,我搞到了八十年代真空管音箱。”
收拾书包时发现,魏姝吟的银色钢笔不知何时插在我琴谱侧袋。
笔帽刻着德文花体字,在夕照里泛着暖金色的光。
——当魏姝吟的钢笔卡在琴谱的第三根弦上时,我正蹲在酒吧的后台调试乐器。
林婉儿嚼着口香糖在给贝斯换弦,金属弦轴滚到了堆满烟蒂的塑料凳下面。
“周三下午三点。”那天魏老师说完这句话,珍珠耳钉在夕阳里晃出的光斑此刻还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现下,我捏着琴颈,沁汗的指腹突然一阵刺痛,想起了她公寓里那台施坦威钢琴边缘压在我腰间的触感。
补习是从分析德彪西的和声结构开始的。
魏姝吟把教案摊在钢琴凳上,空调风吹起她雪纺袖口的时候,我闻到了和林婉儿机车夹克截然不同的橙花香。
“转调要像潮水漫过礁石,”她的指尖划过我的手背,停在升F小调的位置,“而不是用斧头劈开。”
那些支离破碎的知识点在她手腕翻动间突然串联成了线。
当她把《查尔达什舞曲》的谱子倒过来解释属七和弦时,我的膝盖碰倒了钢琴踏板。
她弯腰去捡自动铅笔时,发梢扫过我沾着酒吧烟味的手腕。
暮色渐渐漫进琴房时,我们谁都没有去开灯。
她教我辨认减三和弦的呼吸感,我的食指却按在了她锁骨的凹陷处。
“这才是真正的切分音。”她的叹息混合着隔壁琴室飘来的《致爱丽丝》,空调外机在窗台震落了几片玉兰花瓣。
——酒吧老板敲着消防栓催促我们上场时,林婉儿突然扯掉了我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你身上有股图书馆的霉味。”她咬着拨片冷笑,把贝斯背带调紧了两格。
台下的卡座里坐着三个玩骰子的大学生,啤酒沫滴在点歌单上,晕开了林婉儿手写的曲目表。
第一首改编版的《夜来香》刚唱到副歌,吊顶射灯突然有两盏短路了。
我盯着黑暗中林婉儿发光的荧光指甲,扫弦的节奏比排练时快了西分之一拍。
她踹了一脚返听音箱,贝斯的低频震翻了角落里的空酒瓶。
“你们这唱的是葬歌还是情歌?”散场时,老周用烟头指着监控屏幕,画面里戴渔夫帽的客人正打着哈欠扫码付款。
林婉儿把拨片甩进威士忌杯里:“至少比你的假酒有味道。”
我蹲在储物间数演出费时,发现魏姝吟的钢笔把琴袋内衬戳破了。
手机屏幕亮起两条未读信息,林婉儿的“明天拆了那破音箱”叠在魏老师发来的《和声学补考须知》上。
后巷垃圾桶旁,断弦在月光下蜷成银色的问号。
我摸到口袋里的变调夹,金属边缘不知何时磕出了裂口。
二楼办公室传来老板打电话的声音:“下周要是还这样,让他们去隔壁清吧试试……”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忽然想起魏姝吟钢琴上那本倒扣的《克罗地亚狂想曲》谱集。
她当时按在我腕脉上的玉指,此刻正随着耳鸣突突跳动。
林婉儿从消防梯扔下来的半包七星烟砸中我的肩膀时,第一滴雨穿透了梧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