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新铸的"军功银"走进校场时,二十口樟木箱正在雪地里冒着热气。银锭浇铸的余温融化了箱顶积雪,蒸汽里裹着硫磺味——这是从南境走私火药的副产品。
"按新规,斩首三级赏银五两。"我把银锭拍在点将台上,掌心的汗渍在银面印出个模糊的狼头。前排的赵把总突然嗤笑:"林大人莫不是要咱们去杀良冒功?"
我抬脚踹翻木箱,五百锭白银滚进雪堆:"上个月剿匪斩首三百,按例该赏一千五百两。"银锭在雪地上排成北斗七星状,"可兵部只拨了八百两——余下七百两,是本官用火药换的。"
校场突然死寂,只有银锭滚动的余音。我拾起块沾雪的银锭,在赵把总铁甲上磨出划痕:"这银里的铅毒,能蚀穿三层牛皮甲。"银痕突然泛黑,赵把总的脸色比雪还白。
三日后,兵部巡按的马车碾过北境官道。我跪在辕门接驾时,怀里揣着三十锭"特制军功银"。巡按的靴底踩住我手背:"听闻林总兵擅改赏银规制?"
"下官只是添补兵部亏空。"我展开染血的斩首名录,七百个红手印下压着南境商会的银票存根。巡按的翡翠扳指在"三百斩首"处打转:"本官记得北境上月只报剿匪八十..."
"余下六百二是流寇。"我突然咳嗽,血沫溅在名录上,"按《平叛新例》,流寇首级折半计赏。"巡按的靴底突然移开,他弯腰扶我时顺走了袖中银锭,银面"兵部特供"的暗记正对着他抽搐的眼角。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我坐在军帐中分拣银锭。账房老周捧着《养廉银册》进来:"赵把总部虚报二百首级,多领六百两。"我蘸着朱砂在虚报名录上画圈:"给兵部王御史送三百两,就说...是剿匪义捐。"
当夜,赵把总带着家眷逃往关外。我在雪地里追上他时,他怀里的银锭正往下掉黑渣:"林大人饶命!银子全孝敬..."我挥刀斩断他束银的麻绳,二百锭毒银滚进冰窟:"王御史昨儿暴毙,说是铅毒入骨。"
开春校阅时,我站在点将台发放新银。白银在阳光下泛着青灰,士兵们领银时都用布包裹手。参议的剑鞘突然压住银箱:"林总兵可知私铸官银该当何罪?"
"下官铸的是'忠勇饷银'。"我掀开箱底夹层,露出兵部盖印的《特赏条例》,"按新规,边军可自筹三成饷银。"剑尖挑破条例封皮,夹页里滑出巡按画押的"铅矿专营令"。
秋操那日,二十营士兵演练"北斗杀阵"。我坐在观礼台抛接银锭,京城来的李御史突然按住我手腕:"听闻北境军饷掺铅,可有此事?"
"御史大人请看。"我引他至熔银炉前,铅块在坩埚里化作银水,"这是给南境义军特制的铅弹原料。"突然有士兵失手打翻铅水,李御史的蟒袍下摆烧出北斗七星状的破洞。
大雪封山前,我带着新制的《军功考录》进京。朱雀门外,二十口裹红绸的银箱堵住御道。王尚书的轿帘掀起半寸:"林总兵这是..."
"北境将士捐银犒军。"我叩头时震开箱盖,银锭上的狼头徽映着宫墙积雪,"共三万两,请充作辽东平叛饷银。"箱底暗格里的铅矿契书,正随着我叩首的节奏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