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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箭楼阴影里数更鼓时，新兵们的粗喘声正从校场传来。三百双草鞋踏碎霜花，木刀相撞的闷响惊飞了栖在辕门的老鸹。这是第九夜"鬼影刺杀训"，每个新兵背上都绑着浸透狼血的布条——前日剿匪斩获的狼尸还挂在马厩外滴血。
"第三队左翼散开！"我压低嗓子模仿胡人呼哨，二十个新兵应声滚进草料堆。他们手中的木刀涂了磷粉，在夜色中划出惨绿弧线。营墙外忽然响起真正的胡笛声，暗哨的火把朝西面林间晃了三下——鱼儿咬钩了。
五更天未明，我套着胡人皮袄蹲在陷马坑旁。坑底倒插的竹签上串着半只烤羊，羊油混着马粪味飘向敌营。两个探子摸黑靠近时，我袖中铜铃轻摇，新兵们背上的狼血布条突然被点燃，三百道火光在林间窜成北斗七星阵。
"杀！"真正的胡马嘶鸣撕破伪装，二百骑从北坡冲下。我踹翻火油罐，点燃早埋的硫磺线。地面窜起的火墙割裂胡骑队形，新兵们趁机掷出裹着烟硝的草球，爆开的毒烟中传来人仰马翻的惨叫。
参议的剑锋抵住我后心时，我正从胡人千夫长尸体上割耳朵。"林教头好手段。"他剑尖挑起胡骑腰牌，"用新兵当饵，拿本官的军械设伏..."我反手抛去染血的《剿匪捷报》："斩首八百，缴获战马三百——足够换二十车辽东精铁。"
军械库的地砖还粘着未干的血迹，我踩着账本走进硝烟未散的库房。三十口火药桶贴着"漕运损耗"的封条，底层却散发着南洋胡椒味——这是伪装成香料走私的南境精硝。
"按例清点。"我把算盘砸在守库书办面前，他哆嗦着翻开虚账："甲等火药八百斤，乙等..."我猛然掀翻火药桶，金沙从夹层瀑布般泻出："掺三成砂砾的火药，能爆出乙等的声响——这招是跟盐场掺卤学的吧？"
当夜，我带着十车"劣质火药"走进黑水河码头。船老大用银针挑开火药桶，金沙在月光下晃花了他的独眼："林大人这是要砸行市？"
"南境义军缺硝，漠北马帮缺金。"我抓把金沙撒进浪涛，"走红水河道，抽两成当河捐。"船帆升起的瞬间，二十个盐工装束的汉子突然围住货船——他们手中的火把照亮火药桶底"军械司监制"的钢印。
五更交割时，参议的亲卫堵住退路。"林教头好大的胆子。"参议的剑鞘拍打着金沙，"私贩军火够斩你三次！"我抖开漕运衙门的批文："下官运的是赈灾砂石，大人不妨验验？"他剑尖戳破麻袋，铁砂混着劣等火药簌簌滑落——那批金沙早己换成真正的河道清淤砂。
我跪在总督府堂前时，怀里揣着三本截然不同的账册。兵部的《剿匪实录》浸着狼血，军械司的《火耗清册》沾着金沙，漕运衙门的《河捐录》散发着胡椒味。
"斩首八百的军功，换二十车精铁。"我把带血耳串扔在青砖上，"五百斤劣质火药，抵三千两河捐。"总督的玉笏突然砸碎砚台，墨汁泼在账册间，竟勾勒出完整的走私路线
当夜，军械库燃起大火。我站在火场外嚼着盐渍梅子，看火舌吞没最后几本虚账。参议的剑锋在火光中颤抖："林教头这把火烧得干净！"
"不干净。"我吐掉梅核，露出袖中未焚的私账残页，"三成军功银在漠北换了战马，两成火耗金在南洋买了硝矿。"残页飘进火海，烧焦的边角浮现总督府暗印——那是我用盐渍特制的防伪标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