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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踩着湿滑的船板登上漕船时，十二月的江风裹着冰粒子往领口里钻。船老大蹲在桅杆下啃咸鱼干，腰间钥匙串撞着铁锚叮当作响："林大人要的货走红水河，得加三成'龙王税'。"
"这是南洋商会的过路帖。"我抖开盖着狼头火漆的文书，浸透鱼腥味的纸页上，"茶叶五百担"的字样正对着他鼓起的腮帮，"再加两成税，换你船队挂军械司的旗。"
船老大的金牙咬断鱼骨："五成税够买半条漕船..."他突然噤声，我靴尖踢开的甲板夹层里，五十杆南洋火铳泛着桐油味。铳管底部的焦煤残渣，正是北境军械司的独门标记。
三更天交割时，二十艘漕船吃水线压到极限。我蹲在货舱里验货，盐工老吴突然扯开茶叶包——底层竟是用油纸裹着的生铁锭。"南洋要生铁作甚？"他的独眼在黑暗中发亮，"莫不是要私铸火炮..."
"噤声！"我抓起把铁锭砸向舱壁，金属碰撞声中混进船老大的咳嗽，"这是给暹罗造农具的。"铁锭棱角在烛光下映出军械司钢印，和那日焚毁的军械库残片如出一辙。
江面忽起浓雾，哨船灯笼在雾中忽隐忽现。船老大突然掀翻茶箱，二十个水鬼翻身入江。"税吏查漕！"他低吼着推我进暗舱，"被发现走私军械要掉脑袋！"
暗舱里堆满贴着"赈灾"封条的米袋，我拔刀划开麻袋，铁砂混着陈米泻了满地。舱外传来税吏的皮靴声："奉漕运使令，开舱受检！"
"军爷行个方便。"船老大塞银锭的声响清脆，"这是北境军粮..."税吏的灯笼突然照进暗舱，我抓起把铁砂撒向烛火，爆开的火星引燃硫磺粉，浓烟瞬间吞噬舱室。
"走水啦！"税吏的尖叫中，我撞破船窗跃入江中。刺骨江水灌进衣领时，身后漕船己燃成火龙，铁锭在火中炸裂的声响惊飞满滩鸥鹭。
三日后，我裹着湿裘坐在军械司正堂。参议的剑鞘压住我冻裂的手指："二十船生铁换三十船南洋米，林主事好买卖。"
"下官烧了五船暹罗米。"我展开焦黑的《漕运录》，残页上"赈灾粮三千石"的朱批依稀可辨，"余下十五船抵了北境冬饷。"参议的剑尖挑开账册夹层，南境商会的金叶子雪片般飘落。
腊月祭灶日，我带着新制的"漕引"走进黑水河码头。船老大脸上的烫伤还未结痂："林大人要的船队齐了，按新规抽西成漕捐。"
"再加两成。"我把南洋火铳拍在案上，"走鲸门水道，遇检便说运的是...河工石料。"铳管底部的焦煤渣被他抠下，在掌心碾成北斗七星状。
五更时分，三十艘漕船扬帆出港。我立在船头嚼着鱼脍，看水手将生铁锭裹进草席。"到暹罗换硝石，到南洋换金砂。"老吴在舵轮旁嘟囔，"这买卖比剿匪赚头大..."
江心突然炸响号炮，水师战船横拦水道。参议的猩红披风在舰首猎猎作响："奉旨查缉私运军械！"
我踹翻甲板上的腌菜缸，二十袋铁砂滚进浪涛。"军爷明鉴，运的是治河石料。"参议的佩剑劈开麻袋，生铁锭在晨曦下泛着青光——那批南洋火铳早己换成真正的开山石。
"林主事好手段。"参议的剑锋擦过我耳畔，"连水师的炮声都算准时辰。"我躬身捧起江水里的铁砂："大人不妨验验，这可是修堤用的上等铁矿石？"
回程的漕船吃水更沉，底层暗舱堆满南洋米袋。我掀开夹板，三十箱金砂在桐油灯下流淌成河。船老大突然跪倒："求大人赏条活路..."
"活路在这。"我抛给他半块虎符，"下趟走官盐水道，挂参议的狼头旗。"符身上的北斗纹倒映金砂，重量与当年典当的铜刀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