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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火药作坊验硝时，硫磺味熏得眼眶发酸。南洋运来的硝石浸在卤水池里，水面浮着层彩虹色的油膜——这是掺了暹罗蔗糖的标记，南境义军最爱用这种硝配火药。
"按军械司新规，火药分三等。"我踹开冒烟的碾磨机，"甲等硝七成、硫二成、炭一成；乙等..."作坊主老金突然咳嗽，硫磺粉呛进他喉咙："林大人要的丙等货，莫不是要炸自家粮仓？"
我抓起把半成品火药撒向炭炉，爆燃的火星在账本上烫出焦痕："丙等硝五成、硫三成、炭两成——正好配南境潮湿天气。"老金独眼里映着跳跃的火苗，那是三年前烧毁他祖传作坊的大火。
五更天交割时，二十辆粮车堵死了作坊后巷。车板夹层里塞满油纸包裹的火药，表层堆着霉变的陈粮。押车的赵把总用银针挑破麻袋："这批军粮掺沙三成，按例得扣..."
"扣五成。"我打断他，佩刀割开车板缝隙，"余下五成换成丙等火药，月底前运抵南境。"赵把总突然抽搐，他指甲缝里的硫磺粉遇到汗液，在刀身上蚀出"三七分账"的暗纹。
军械司清库那日，我带着新制的《火耗录》走进甲字库。三十口樟木箱贴着"特供军需"封条，撬开箱底暗格，里面是五百斤掺糖硝石。
"清点！"我挥退库吏，亲手将甲等火药换成丙等货。替换下的精硝装进漕船米袋时，参议的亲卫突然现身："林主事好兴致，半夜来库房数蚂蚁？"
"下官在核对剿匪损耗。"我抖开墨迹未干的《剿匪实录》，"上月平叛耗火药八百斤，实际只用了五百..."参议的剑鞘压住"三百"这个数字，鞘上狼头徽映着库外漕船的火光。
三日后，我跪在南境义军账房。戴翡翠扳指的军需官掂量着丙等火药："林大人的货哑火率太高，得折价三成。"
"不妨试试。"我引燃引线，火药在湿泥地上嗤嗤作响却不爆炸，"贵军若攻碉楼时用此物..."突然有义军冲进来耳语，军需官脸色骤变："按原价！再加三成订金！"
回程骡车满载银箱时，老金在作坊里上吊的消息传来。我踹开他紧攥的遗书，硫磺粉在纸上蚀出军械司的贪腐账目。当夜，三十车"修缮材料"运入作坊废墟，底层夹带的全是南洋精硝。
腊月二十三祭灶，我蹲在军械司炭炉边重制账册。甲等火药的损耗量多填三成，丙等货的产出量少记五成。参议的剑尖挑破墨汁未干的"剿匪专用"字样："林主事这手做账功夫，该去户部当差。"
"下官愚钝，只会按《平叛则例》办事。"我抖开盖满血手印的斩首名录，"每斩首一级耗火药二两——上月斩首两千，正好耗西百斤。"剑锋突然割破名录，夹层里滑出南境商会的金叶子订单。
江边交割那夜，二十艘漕船吃水线压到极限。我立在船头嚼鱼干，看水手将掺糖火药裹进腌菜坛。船老大突然低吼："水师战船！"我反手掀翻十坛火药，糖硝遇水膨胀堵住航道，追兵搁浅在黏稠的糖浆里。
"林大人好算计！"船老大的金牙咬碎鱼骨，"这批货到南境..."我抓起把糖硝撒进江涛："到暹罗换硝石，到南洋换金砂——这买卖比剿匪赚头大。"
回营复命时，参议的猩红披风堵住辕门。"私贩火药够斩你九族！"他的剑锋扫过银箱，我顺势掀开箱盖——里面是北境特产的苦硝石，"下官运的是治河材料，大人可要验验？"
当夜军械库突发大火，我跪在火场外重写《火耗录》。烧焦的账页在风中翻飞，每一页都恰好保留"剿匪专用"字样。参议的靴底碾碎最后一点火星："林主事这把火烧得及时。"
"不及时。"我吐出嘴里的硫磺灰，露出袖中完整的走私账目，"下月南境要货加三成，得借大人的狼头旗走官道。"残火映在参议的剑鞘上，烙出个新制的"特供"火漆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