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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把校场黄泥地泡成浆糊时，我蹲在箭楼啃盐焗蚕豆。王镇岳捧着湿透的密信冲上来："康先生的人折在巡抚衙门了！"豆壳卡在牙缝里，我瞥见信纸边角烧焦的"九月"字样——跟灶膛里那封假密信笔迹一模一样。
城西胭脂铺的檀香熏得人头疼，巡抚小妾正试戴法兰西进口的蕾丝手套。"大人您瞧..."她翘着兰花指转身，突然被柜台上滚动的东珠吸引。我趁势把康有为的密信塞进首饰盒夹层，红珊瑚珠串恰好压住"兵谏"二字。窗外乞丐堆里爆出喝彩声——新排的《林青天夜审贪官》正唱到高潮。
德国军械师汉斯调试马克沁机枪时，我蹲在靶沟里捡弹壳。铜壳烫得指尖发红，有个逃兵缩在壕沟发抖。"手抖成这样，"我扯过他衣领按在枪架上，"不如拿你试枪？"突突的轰鸣声里，三百步外的盐垛被打成雪雾，混着咸腥气糊了王镇岳满脸。他突然指着硝烟里晃动的黑影："那瘸子又往营房运米！"
康有为第西封密信裹在鲥鱼肚里送来时，我正在后厨刮鱼鳞。信使靴筒里的匕首泛着蓝光，我拎着菜刀剖开鱼腹："跟康先生说，我这人怕腥。"鱼鳔粘着血丝的密信滑进泔水桶，桶底沉着周胖子私通倭寇的账本残页。王镇岳往灶膛添柴的手首抖，火星子蹦到新到的德式军靴上。
太后特使二次登门那日，我特意把练枪时辰改在拂晓。三十门克虏伯齐鸣震碎盐场瓦片，特使的枣红马惊得人立而起。"林总兵好大阵仗！"他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我顺手扶他下马："让洋炮给大人醒醒神。"官袍下摆扫过炮管，蹭了块黑印子，倒像条断尾的蟒。
醉仙楼夜宴吃到糖醋鲤鱼时，巡抚突然打翻酒盏："听说康先生要在临海..."我筷子尖戳进鱼眼一挑，琉璃珠子似的眼珠滚到他碗里："这鱼目混珠的菜色，该让厨子长长记性。"屏风后适时传来惨叫声——周胖子家的账房先生正被新军拖去盐场，裤脚还粘着康先生密信的火漆残渣。
赈济仓失火那夜，我蹲在墙根啃烤糊的番薯。火光照见独眼仓管往火堆里扔账册，羊皮纸卷边角露出"康"字笔画。王镇岳要冲上去抓人，被我拽住后襟："让他烧，灰烬里能炼出真金。"翌日在焦土里扒拉出半枚铜印，正是巡抚夫人胭脂铺的私章。
黑石滩军演那日，乔治的货船在礁石间打转。我举着单筒望远镜瞧见甲板闪过刀光，转头吩咐王镇岳："让炮营往左偏三度试射。"炮弹炸起的水柱里浮出三具倭寇尸体，怀里揣着康先生亲笔的《讨贼檄文》——墨迹在海水里晕成团黑云。
暴雨突至时，我正给黑龙驹钉新蹄铁。巡抚的八抬大轿撞破营门，他蟒袍上沾着胭脂和血渍："林凯！你私通..."我扬手把铁锤砸在砧板上，闪电劈亮他惨白的脸，像极了周胖子溺死那夜被浪打翻的鱼肚白。
更夫敲响西更时，我在盐场库房逮到偷运火药的盐工。麻袋里除了德制雷管，还有半封没烧尽的信："九月十五，康..."突然爆出的枪响惊飞群鸦，王镇岳举着冒烟的左轮枪大喊："刺客服毒了！"掰开死者下颌，半块咬烂的薄荷糖粘着"福寿膏"铺的印花纸。
太后第三次懿旨送达时，我正用匕首雕康有为送来的象牙柄手枪。传旨太监的皂靴在门廊蹭了三次才敢进："特赐黄马褂..."我跪接锦盒时故意打翻印泥，鲜红油彩泼在密信匣子上，正好盖住"戊戌"二字。太监翘着兰花指擦拭："这颜色倒像周家胭脂铺的新品。"
台风登陆前夜，我在马厩发现被割喉的德国军械师。汉斯的金怀表停在九时十五分，表盖内嵌的小镜映出墙头黑影——正是康先生密使的斗篷残角。王镇岳要追，我扯住他腰带："把怀表塞进巡抚今晚点的胭脂匣。"血顺着草料淌进排水沟，混着咸腥气冲向下月十五的涨潮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