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巡抚的绿营兵把军械库围了三层，我扯开油布擦马克沁机枪的枪管，黄铜子弹在脚边堆成小山。王镇岳撞开门冲进来，肩头落满海盐粒："那老东西带人堵了南门粮道！"
"让他堵。"我往弹链上抹鲸油，腥味呛得亲兵首捂鼻子，"告诉粥棚的弟兄，今儿晌午的赈济粥多加三成米。"窗缝漏进的阳光在枪管上折出光斑，正好晃在巡抚蟒袍的金线蟒眼上，那畜生抬手遮眼的动作活像见了光的耗子。
乔治的货船在黄昏靠岸，红毛鬼拎着威士忌闯进营房："林，你要的克虏伯炮..."我抄起匕首扎穿橡木桶，琥珀色酒液喷了他满脸："先验货。"二十门火炮在甲板排开，第三门炮膛里塞着巡抚师爷的尸首，怀里还揣着没烧完的密信。
"这赠品不错。"我踢了踢僵硬的指头，从尸首腰带抠出半块虎符，"给巡抚大人送回去，就说他师爷喝多了失足。"乔治的蓝眼珠在暮色里发暗，我突然把酒桶残片砸在他脚边："下回再玩这套，塞进炮膛的就是你老子的脑袋！"
赈济仓发粮那日，人潮挤塌了西墙。我蹲在断墙边啃烤芋头，瞧着独眼仓管往米袋里掺沙。"掺三成就够。"我吐出芋头皮，那老东西吓得栽进米堆，"再多掺，巡抚大人该心疼了。"王镇岳带人"恰好"搜出仓房暗格，三十箱官银的封条还粘着胭脂铺的朱砂印。
康有为第六封密信裹在贡缎里送来，信使的靴底沾着胭脂铺后院特有的红泥。我当着他的面把信纸折成纸鸢，线轴缠上德制引信："告诉康先生，九月海边风大，纸鸢容易烧着。"纸鸢在盐场上空炸成火团时，巡抚的八抬大轿正巧路过，惊马踩碎了半条街的腌菜坛子。
太后特使第五次登门那日，我正教新兵拆装毛瑟枪。特使的皂靴踩住子弹箱："林总兵好兴致。"我反手将撞针拍进他掌心："大人试试？三十步外能打穿巡抚大人的轿帘。"那枚撞针最终别在了特使的帽檐上，随着他视察炮台的步伐一颤一颤，活像条将死的泥鳅。
黑石滩的暗潮卷走十五箱火药，我在礁石缝里抠出半块齿轮。王镇岳举着洋油灯照见齿轮内侧的刻痕——正是巡抚家胭脂铺的标记。"潮水退了三寸，"我拿齿轮当刀片削梨子，"明早派人去捞沉船，记得带上德国造的潜水钟。"
醉仙楼后院起火那夜，我蹲在井边磨匕首。火光照见账房先生往井里扔账本，麻绳突然断裂，木桶里浮起三具倭寇尸首。"井水凉快么？"我扯着麻绳把他吊在井口，"巡抚大人没教你怎么毁尸灭迹？"那厮尿湿的裤脚滴着水，正巧浇灭最后一簇火苗。
更夫敲响西更时，我在马厩逮到喂毒草料的奸细。黑龙驹焦躁地刨着地，草堆里翻出刻着"精忠报国"的匕首。"这刀工眼熟。"我比划着往奸细衣领刻字，"上回见还是在康先生的密使身上。"晨光初现时，那奸细挂着满脖子血字游街，活像本行走的罪状簿。
盐场新晒的盐堆里掺着金砂，我抓把盐粒搓响牙关："比巡抚家的雪花银实在。"王镇岳带人挖穿地窖，二十口樟木箱的宫绸裹着德制手雷。"给太后办寿用正好。"我扯开绸布掂量手雷，"爆起来比鞭炮喜庆。"箱底暗格里搜出的密信，火漆印竟和康有为用的同一模子。
暴雨突至那刻，乔治的货船在军港爆炸。我冲进火场捞出半截航海日志，焦黑的纸页上"九月十五"被血指痕圈住。王镇岳从废墟扒出铁盒，康有为的《讨贼檄文》和太后的《女诫》竟用同批宫宣纸。"好纸！"我撕下半页擤鼻涕，"就是墨臭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