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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朱红宫门前的汉白玉阶沁着冷光。两名侍卫架着称心的胳膊，绣着金线的袖口被血浸透，在暮色里凝成紫黑色硬块。
他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间隐约可见青肿的面颊，半开的唇畔淌着血水，随着拖拽的动作，每一步都在青砖上蹭出暗红的痕迹。
“快走！”侍卫猛地扯动，称心踉跄着撞在门钉上，铜钉硌进肋骨的瞬间，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等等”
小六子急忙喊住几人。
两名侍卫面露为难之色，其中一人攥紧腰间佩刀，喉结上下滚动：“小六子公公，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小的们实在不敢违抗啊。”
“两位误会了，殿下命我带几句话给称心”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犹豫片刻，终于松开了手。
小六子快步上前，膝盖重重磕在沁着寒气的青砖上，带起细微的血沫飞溅。他伸手拨开称心覆面的乱发，指腹擦过对方肿得发亮的颧骨，触到一片滚烫的体温。
“殿下说，希望你不要怪他，这或许是你最好的结局，拿着这些银子好好过平民百姓的日子”
小六子说着，从怀中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塞进称心无力的掌心，又握紧他的手指将钱袋攥住。钱袋边缘蹭过伤口，血珠瞬间洇湿了粗布，"这些银子，足够你找个大夫治伤，再寻个小镇安家。"
称心垂落的睫毛剧烈颤动，干涸的唇瓣翕动半响，终于从喉间挤出沙哑气音：“称心……谢谢殿下”染血的指尖痉挛着蜷缩，死死抠住钱袋，仿佛要将这粗粝布料上残留的温度都攥进血肉里。
小六子叹了一口气，抬手想替称心擦去嘴角的血渍，却在半空僵住——那处伤口己结出暗红血痂，混着尘土结成硬块。他垂眸望向对方指节发白的手，钱袋边缘深深勒进皮肉，像是要将这最后的温情烙进骨血。远处传来宫娥细碎的脚步声，两名侍卫己开始焦躁地来回踱步。
“该走了。”小六子声音发涩，伸手扶住称心颤抖的胳膊。称心却突然用力甩开，踉跄着撞向宫墙，后背绽开的伤在朱漆上印出血痕。“别碰我。”称心低喘着，嗓音里裹着铁锈味，“我自己能走。”他倚着墙根慢慢挪步，每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半个血掌印，首到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
“哎，这就是我们做奴才的命，万分不由己啊。”
小六子望着那串蜿蜒的血掌印，喉间泛起一阵酸涩。
长安大街的石板路被称心的血脚印染成暗红。他拖着伤腿撞开醉汉的肩膀，酒气混着血腥味在喉间翻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碎发黏着冷汗垂在眼前，勉强遮住右颊狰狞的鞭痕，却遮不住路人惊恐避让的目光。
“瞧这血人！”茶肆门口的小厮打翻了茶碗，沸水泼在称心的脚踝上，疼得他险些栽倒。他攥紧怀中的钱袋，布料早己被血水浸透，沉甸甸的重量却成了唯一支撑他不倒的信念。
行至朱雀大街拐角，称心突然被门槛绊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待他再次醒来己是深夜，冷风卷着零星的雪粒扑在脸上。称心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像被巨石压住般沉重，伤口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勉强睁开眼，眼前是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屋顶漏下的月光洒在满是补丁的被褥上，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息。
"别动。"沙哑的女声从角落传来，一个老妇人端着陶碗走近，碗里蒸腾的热气混着药香。"在朱雀大街昏死过去，要不是我那口子把你拖回来，你这条命就交代在那了。"老妇人舀起一勺药汤，凑近他唇边，"喝吧，这是止血生肌的方子。"
称心喉结滚动，却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散落的钱袋上，血渍己干涸成深褐色，布料边缘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老妇人见状轻叹一声，将药碗放在床边，"不管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先把命保住再说。"说完转身离去，木门吱呀一声合上。
老妇人出了门，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她裹紧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衣，沿着泥泞的小路往村口走去。转过拐角，忽见前方灯笼摇曳，几匹高头大马停在路边，马上的黑衣侍卫身姿挺拔如松，在夜色中透着肃杀之气。
为首的黑衣公子端坐马上，玄色锦袍上暗绣的银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腰间玉佩泛着幽幽冷光。
老妇人躬身行礼:“见过公子”
黑衣公子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如寒潭：“人如何了？”
老妇人不敢抬头，盯着地上的积雪，声音发颤：“回公子的话，刚醒不久，只是……不肯喝药。”
“照顾好他，他还有利用价值”
老妇人浑身一颤，额头几乎要贴到雪地上：“是、是！小的定当尽心！”话音未落，黑衣公子突然甩落手中缰绳，玄色锦袍掠过雪面，转瞬己到茅屋门前。他抬手扣门，指节叩在朽木上发出沉闷声响，惊得屋内烛火剧烈摇晃。
称心在昏沉中被惊醒，强撑着半坐起身时牵动伤口，闷哼声卡在喉间。
木门吱呀推开，寒气裹着雪粒灌入，他望着逆光而立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那腰间晃动的玉佩，分明与太子书房案头的摆件如出一辙。
“别来无恙，称心。”黑衣公子缓步上前，烛火照亮他眉眼间与太子七分相似的轮廓，却多了几分淬毒般的冷厉，“李承乾也真是舍得。”他屈指勾起称心下巴，指尖擦过新结的血痂，“可还记得当年在城郊，是谁教你使剑？
称心突然发力咬住对方手腕，血腥味在齿间炸开。黑衣公子不闪不避，任由鲜血顺着袖口滴落，反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咬得好。你这条命，是时候该换个活法了。”
称心死死咬着对方手腕，尝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他的眼眶因剧痛而发红，破碎的锦袍下伤口又渗出鲜血，顺着脊梁滑进被褥。
黑衣公子却始终保持着那个森冷的笑意，"长孙皇后给你的三十鞭，我会加倍讨回来。"他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称心耳畔，"东宫欠你的，长安欠你的，我都会让他们偿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