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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羡话音落地，冷宫死寂得能听见蜘蛛结网的窸窣。
玳姬踉跄着扶住剥落墙皮的立柱，十五年前密道里幼童的啼哭与眼前青年的声线重叠。
“他己登顶十七年，如今百姓富足，国泰民安。你要杀他犹如飞蛾扑火，听婶娘的话，好好过普通人的生活。”
不是她玳姬不想报仇，只是这仇太难了。
李承羡闻言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梁上蝙蝠惊飞，残损的蛛网在风中剧烈摇晃。他猛地扯开袖口，露出小臂上交错的鞭痕，新伤叠着旧疤：“普通人的生活？您可知我这十五年，在突厥奴隶营里如何求生？”
他逼近一步，玄色锦袍下摆扫过满地碎镜，“他们用烧红的铁签刺进我指甲，用马鞭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我受过的痛楚我要百倍千倍还给他李世民。”
玳姬后退撞上歪斜的木架，积灰的陶罐再次倾倒，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承羡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您说飞蛾扑火？可那火，本就是李世民亲手点燃的！”
玳姬望着李承羡眼中燃烧的怒火，心有不忍，“承羡，你还......。”
“婶娘这是被李世民豢养久了，怕是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了。”
李承羡的话如同一把利刃，首首刺进玳姬的心窝。
她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间像被什么堵住，酸涩难言。
曾经的她，也是个满心仇恨的女子，可这十五年的冷宫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也让她在仇恨与现实间摇摆不定。
“我没有忘！”玳姬突然大声反驳，眼中涌起一丝狠厉，仿佛被李承羡的话唤醒了心底沉睡己久的猛兽，“我每日对着这冰冷的宫墙，哪一刻能忘记玄武门的血，哪一刻能忘记你爹。”
玳姬望着李承羡，这个曾经的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己长成了坚毅的青年，眼神中满是仇恨与执着。
她想起了李建成，那个曾经深爱着她的男人，若他泉下有知，会希望自己的儿子走上这条复仇之路吗？
“我不是要你放弃，”玳姬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些，“只是这报仇之路，充满了危险。李世民身边高手如云，稍有不慎，你便会粉身碎骨。”
她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抚摸着李承羡的脸，仿佛在抚摸着曾经的那个孩子，“婶娘不想看着你去送死。”
李承羡冷笑一声，“婶娘是怕拖累自己的亲生女儿吧！”
又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玳姬心上，让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承羡，嘴唇微微颤抖：“你……你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李承羡眼神冰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高阳就是你和李世民的女儿。您怕我复仇失败，连累到她，所以才想劝我放弃，不是吗？”
玳姬突然抓起铜片抵住李承羡咽喉。
铜片抵上咽喉的瞬间，李承羡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笑意，喉结滚动着发出低沉的嗤笑：“怎么？被我说中就想杀人灭口？”他非但不躲，反而往前送了送脖颈，锋利的铜片划破皮肤，渗出一线血珠。
玳姬的手剧烈颤抖，十七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现——李世民踏着满地鲜血闯入东宫，她为了保住李建成的其他子嗣不得不委身李世民。
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玳姬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不，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中的铜片也渐渐无力，“高阳是无辜的...承羡你可不能把她卷进来...。”
“晚了，高阳现在只怕比我还恨他那个父亲。”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玳姬喃喃自语，泪水不停地流淌，“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
“婶娘，这不怪您。”李承羡打断了她的话，“错的是李世民，是他一手造成了这一切。”
“那你要我怎么做?”，玳姬抬起泪眼，望着李承羡，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李承羡所言句句属实，可想到即将到来的凶险，仍是满心忧虑。
李承羡在玳姬耳边低语，玳姬脸上阴晴不定，但为了高阳她也不得不去拼。
说完，李承羡深深地看了玳姬一眼，那眼神中既有决绝，又有一丝对未来的期许。
“婶娘，接下来就靠你了。”
玳姬看着李承羡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高阳，我的女儿，无论如何，娘都会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