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待众人都离开大殿，李世民独自伫立在空荡荡的龙椅旁，殿外的日光斜斜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德禄，这个位置真有那么重要吗？”
近侍王德禄闻言，手中捧着的鎏金宫灯险些不稳，赶忙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青砖：“陛下恕罪！奴才万不敢觊觎龙椅半分……”话音未落，便被一声轻笑打断。
“朕说的不是你。”李世民背对着他，指尖着龙椅扶手上盘踞的金龙，鳞片在夕照下泛着冷光。
“方才小兕子为护住婉兮，连高阳都敢顶撞；可承乾、青雀他们，为了这个位置，不惜在朕面前撕破脸皮。”他忽地转身，衣袍带起一阵风，惊得王德禄浑身一颤，“此事万不能让皇后知晓。”
王德禄额间沁出冷汗，不知如何应答。殿外传来归鸟的啼鸣，更衬得寂静可怖。良久，他才颤声开口：“奴才领旨，陛下，太子仁厚，诸王聪慧，不过是……”
“不过是被权力迷了眼！”李世民突然重重坐下，龙椅发出沉闷的声响，“当年朕为了这把椅子，发动玄武门之变……”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掌心，仿佛还留着昔日的血痕，“如今看着他们争执，倒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王德禄大气都不敢出，余光瞥见李世民鬓角新添的白发，在余晖中格外刺目。
忽听一声长叹，李世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皇后如何了，后宫那群人没有给皇后添堵吧！”
王德禄忙挺首脊背，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急切：“皇后娘娘今日精神尚好，午膳还用了半碗小米粥。只是……”他偷瞄了眼李世民紧绷的下颌线，喉结滚动着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但说无妨。”
“是，昨日玳姬……”王德禄的声音越来越小，殿外的风声却趁机涌进来，裹挟着廊下铜铃的轻响。
“说！”李世民猛然转身，腰间玉带扣撞在龙椅扶手上，发出清脆声响。
王德禄浑身如坠冰窖，硬着头皮道：“玳姬想见一见陛下，说是为了高阳公主的事。”
李世民眉峰骤然拧紧，鎏金蟠龙在他眼底投下阴翳。看来当年的情债今日得做个了解。
“摆驾吧！”
午日阳光漫过宫墙时，李世民的步辇碾过满地碎金。
偏殿烛火摇曳，玳姬倚在湘妃竹榻上，鬓边珍珠随着呼吸轻颤。
见他踏入，立刻撑起身子，广袖滑落处，腕间还系着多年前他赐的同心结。“陛下终于肯见臣妾了。”她声音婉转如莺，却掩不住眼底血丝。
李世民扫过案上未动的参汤，青瓷碗沿凝着冷霜，“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玳姬指尖抚过同心结的红绳，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却带着几分哽咽，“当年玄武门之变，陛下可答应臣妾...”她抬眸望向李世民，眼角的泪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可如今……”
“够了！”李世民猛地挥袖，案上青瓷碗应声落地，冷霜般的碎片溅在两人脚边。
他望着满地狼藉，恍惚又看见玄武门的箭雨穿透兄长的胸膛，血溅在秦王府的地砖上，“旧事不必再提，朕也不想听。”
玳姬却突然伏地叩首，发间珠翠散落一地：“当年陛下许诺，会善待建成遗孤！，结果换来的却是你无情的屠戮。”她抬起的面容因激动而涨红，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李世民太阳穴突突跳动，喉间泛起铁锈味。武德九年的那个清晨，他握着染血的长剑走向玳姬时，她蜷缩在血泊里，眼神比剑锋更冷。那时他说：“建成余孽，朕会保他们平安。”
可权力的齿轮一旦转动，又有多少诺言能不被碾碎？。
“朕叫你不要再说了。”李世民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乱飞。
玳姬却似疯魔般扯开腕间同心结，红绳缠在指尖，勒出青紫血痕：“您还记得吗？太子府那场大火，稚子的哭喊声混着浓烟，您的士兵举着长枪堵住每一扇门！”
“住口！”李世民猛的掐住玳姬咽喉，三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玳姬被掐得面色青紫，却仍倔强地勾起嘴角，眼中恨意翻涌：“杀吧...就像当年杀那些孩子一样...你注定要看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她脖颈青筋暴起，断断续续的话语如毒蛇般钻入李世民耳中。
李世民的指尖在颤抖，“你不要逼朕”，他声音嘶哑，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玳姬脖颈被掐得咯咯作响，却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逼？，你踏着兄长的血登上皇位，却要我做你金屋藏娇的玩物的时候，有没有人逼你！”
李世民的手轰然松开。玳姬瘫倒在地剧烈咳嗽，嘴角溢出的血沫溅在湘妃竹榻上，宛如绽放的红梅。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世民狠狠的盯着她。
玳姬撑着染血的竹榻，指尖蘸着嘴角血渍，在榻边画出扭曲的符咒般的痕迹，笑声戛然而止:“我要你把欠我的都还给我。”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她指尖留下的暗红血痕，恍若看见玄武门城头蜿蜒的血迹。
他握紧腰间剑柄，却发现掌心早己被冷汗浸透：“你想要什么？江山？人命？”
玳姬撑起身子，染血的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笑，珍珠钗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却似催命的丧音：“你给得起江山，给得起人命，却给不起当初的一个承诺！，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高阳的。”
李世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就是以前管不住下半身是下场。
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与愧疚，盯着玳姬，一字一顿地说：“朕说过会给你一个承诺，朕自然也会善待高阳。”
玳姬闻言，眼中闪过希望的光，她挣扎着坐起，“希望你这次不会食言，会善待我的高阳。”
“你刚才的话朕不想再听二次，朕的脾气你应该知道。”
说完，李世民转身便要迈步走出偏殿。
玳姬看着李世民是背影喃喃自语:“他们都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