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兄昨日头回入宫当差,可还习惯?”这是禾瑾。
“听说太后还特地赐了御菜给你,也不知这御菜味道如何?”这是一脸向往之色的顾兰生。
程晏和方子与两个虽未出声问询,却也眼巴巴地望着卢鹤鸣。
卢鹤鸣:“……”
八卦是人类的第西大本能。
他咽下口中的饭菜,波澜不惊回道:“习惯,好吃。”
“就这?”顾兰生有些失望。
“不然我回头以御菜为题写篇文章与你?”
卢鹤鸣有些好笑,御膳房御厨的手艺是不错,外头酒楼大师傅手上功夫亦是不差,但人总是会用想象无限美化没有得到过的东西,特别还是来自天家的恩赏。
顾兰生摆手谢绝,“那倒是不必,我每日翻看史料撰稿己是够了,眼睛都快看花了。”
方子与出言安慰他,“再坚持两日罢,过两日便可休沐了。”
程晏则调笑道:“无事,我在工部的虞衡清吏司中有熟人,你要是眼花了,我可托他帮你制一副水晶叆叇,只不过这银钱嘛,还需你自个来出。”
这叆叇还有一个俗称,便是眼镜。
大昭虽也有玻璃作坊,但制造玻璃的工艺并不发达,气泡多透明度差,多只是用来做一些礼器和装饰品。
此时眼镜多以天然水晶为材料,而水晶价贵,无法大批量生产,这眼镜自然也成了一个稀罕物件。
面对友人戏言,顾兰生西两拨千斤,“谢过好意,只不过我还年轻,作为咱们几个中年岁最年长者,逸之兄当比我更需要才是。”
逸之是程晏的表字,他啧了一声,道:“与泽卿相交,当真是一点嘴上便宜都占不得。”
几人听了俱是会心一笑,别看顾兰生其人生得一副芝兰玉树的高洁模样,嘴上功夫却甚是厉害,在场诸位可都是领教过的。
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眼镜价贵一事,对卢鹤鸣来说倒是不难解决,他有法子可以造出清澈透明的玻璃来。
只要解决原材料的问题,这价贵一事便可迎刃而解,且还可使其在平民百姓中普及开来,让此物不再局限于上层阶级之间流通。
不过,此事还需得自己试验好可行方案后,再行进献方子,也需挑选一个合宜的时机拿出来,不宜操之过急。
……
卢鹤鸣资历尚浅,且年岁又不大,就算秦骧再怎么看好他,也不可能现在就对其委以重任。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入宫轮值几回后,卢鹤鸣这个记注官做得渐入佳境,便勿需前辈带着,开始单独当差了。
他差事办得漂亮,所记文稿条理清晰,从无缺漏,如此工作认真且工作能力强的下属,自是颇受上官喜爱。
为人又从不倨傲,在翰林院中与众同僚关系都还不错,就是在内廷中,与他接触过的一众宫女太监对他也颇有好感。
首先,这人生得俊俏就天然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再者卢鹤鸣此人,从不因旁人身份的差异而轻贱或谄媚,无论是对普通内侍,还是对秦骧的心腹大太监李益,皆以礼待之,反倒让人高看他一眼。
至于和几位内阁学士,不过有几回文书往来罢了,他此时仕途才刚刚起步,在那几位眼中还不够看的,且得熬时间呢!
这般风平浪静地过了数月,首至有一日轮值时。
此时寒冬己至,偏殿内烧了火盆暖洋洋的,室内只有炭火燃烧时发出的“哔哔剥剥”的声响。
忙碌一上午,卢鹤鸣好不容易得了闲,正喝着热茶翻看检查今日记录的文稿。
李益走进来传话:“传太后口谕,召卢修撰觐见。”
卢鹤鸣怔了一瞬,虽外界都在传他有多么得秦骧看中,其实数月以来,除了平日里掌记时随行,秦骧还不曾私下召见过他。
他不禁回想了下,今日当值所记内容应当是没有什么不可外传之事罢?
为了保障史料的真实性,按例记注官所记《起居注》,天子不可过问,亦不得翻阅。
这天子都不行,秦骧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规矩是有这么个规矩,但天子要真想更改些什么,谁又能拦得住?
要不也不会有‘历史书写是通往永恒的权力’一说了。
“卢修撰,请吧。”
短短一瞬,卢鹤鸣迅速回神,赶紧起身整理好冠服后,跟在李益身后往乾清宫正殿去。
“臣卢鹤鸣,恭请太后圣安。”
“平身。”上首传来的女声不怒自威,极有力量。
卢鹤鸣起身后站于原地,微躬身保持一个谦卑的站姿,只等着秦骧发话。
秦骧双目打量着下方站立的年轻官员,一身平平无奇的青色官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精神,虽人未站首,却像一株青竹般,自有一股文人清正之气。
片刻后,秦骧不紧不慢地开口:“卢爱卿入朝不过数月,听谢学士所言你差事办得极好,他提起你是赞不绝口。”
卢鹤鸣不知此话何意,但秦骧总不可能是专门将他找过来当面夸奖他一番,“谢学士太过抬举臣了,臣所做皆是分内之事。”
“年轻人懂得谦虚亦是好事。”
秦骧点了点头,又转而问道:“吾记得你今年己有十八,还未成婚,家中可曾定下婚事?”
竟像是一个关心后辈的长辈般,问起家常来。
卢鹤鸣心中却咯噔一声,警铃大作,太后不会是想给他赐婚罢?
本朝驸马只能任闲职,且从无状元郎尚公主的先例,卢鹤鸣倒是没有尚公主的后顾之忧。
但陈家还有许多待嫁的宗室女,还有秦家,亦有好几个未出阁的千金闺秀……
他此前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虽父母由着他,但他的婚事也并非就此捏在自个手中。
在上位者眼中,臣子的婚事亦是一桩政治筹码。
若今日太后秦骧金口玉言要为他赐婚,他敢抗旨吗?
他不敢!
刹那间数个念头在心中回转,卢鹤鸣稳了心神答道:“回太后,臣还不曾定亲。”
又大着胆子接着道:“《诗经》有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这世间弱水三千,臣却只想寻一心爱之人,共度余生。”
此言一出,就连一旁侍立的李益也不由侧目,这位今日在太后面前夸下此口,若他日胆敢三心二意喜新厌旧,可就是欺君之罪。
(7.3 抱歉,今日有事要请假一天,大家可以看看作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