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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爬上屋檐，在瓦片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林小满就把周母和村里十几位妇女请到了自家堂屋。八仙桌上摊开着色彩鲜艳的编织样品，绣着向日葵的餐垫、印着卡通小人的书包，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亮眼。囡囡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给每个人递上用搪瓷缸泡的粗茶，小手因为紧张微微发抖，却还是努力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成何体统！” 周母的拐杖重重杵在青砖地上，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那声音仿佛也震碎了屋内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放着好好的地不种，学那些投机倒把的勾当！” 老人浑浊的眼睛扫过桌上的布料和彩线，像在看什么脏东西，眼神里满是嫌弃，“我早就说过，娶个城里来的媳妇要坏事！”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让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张嫂子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鹌鹑，把刚摸到一半的桌布放回原处，声音怯生生的：“周婶说得对，去年隔壁村老李家搞副业，结果赔得连种子钱都搭进去了。” 其他妇女也跟着小声附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让堂屋里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众人胸口。
林小满捏紧了藏在背后的账本，指甲在封皮上掐出月牙印，手心早己被汗水浸湿。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如擂鼓，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她把一本泛黄的《农村工作通讯》摊开在桌上，手指有些微微发颤地指着其中一页：“婶子们，这是上个月县里发的文件，现在提倡‘多种经营’，供销社的布料根本不够卖，咱们这是响应政策！”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众人，希望能从她们脸上看到一丝认同。
周母冷哼一声，那声音里满是不屑：“政策是政策，落到实处还不是竹篮打水！你拿什么保证能赚钱？” 老人的话让空气瞬间凝固，囡囡紧张地攥住林小满的衣角，小脸吓得煞白。林小满看着女儿害怕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心疼和不甘，暗暗发誓一定要说服大家。
“就拿这个书包来说。” 林小满举起样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布料上，映出活泼的小熊图案，“供销社卖的帆布书包要两块五，咱们手工绣的只要两块，还能绣名字。我打听过了，镇小学下个月开学，家长们都在愁买不到好看的书包。” 她一边说，一边在屋内来回踱步，试图用生动的描述勾起大家的兴趣。
李婶凑近了些，粗糙的手指着针脚，脸上写满了疑惑：“可这花样…… 咱们没绣过啊。” 她的话道出了许多妇女的心声，屋内再次响起一阵担忧的低语。
“我教！” 林小满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叠图纸，动作干脆利落，“这些都是我照着画报描的，分简单、中等、复杂三种。每天晚饭后，我在晒谷场办夜校，包教包会。”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母身上，眼神里满是恳切，“娘，您当年可是村里的织布能手，要是您愿意带头，大家肯定都有信心。” 这既是恭维，也是真心的请求，她知道周母在村里的威望，只要周母点头，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这句话让周母僵住了。老人的喉结动了动，别过头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少给我戴高帽！” 但语气明显软了几分，不再像刚才那般强硬。林小满心中一喜，知道有戏，继续乘胜追击。
这时，王婶突然开口，她作为村里有名的巧手，从进屋就一首盯着那些样品，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小满，布料钱真不用我们出？” 她的问题问到了关键，其他妇女也都竖起耳朵，等着林小满的回答。
“我先垫着！” 林小满翻开账本，上面记着变卖陪嫁首饰换来的三十块钱，那每一笔钱都像她的心血，“挣了钱按件数分成，织得好的还有额外奖励。” 她指着墙上贴着的《编织进度表》，详细地讲解着计划，“咱们先试半个月，要是亏本，我把钱全补上。” 她的承诺掷地有声，让一些妇女开始动摇。
堂屋陷入沉默，只有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仿佛在数着每一秒的紧张。囡囡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用碎布头缝的小钱包，虽然做工有些粗糙，但充满了童真：“奶奶，妈妈织的东西可好了，囡囡天天帮着穿针！” 小女孩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那纯真的模样让不女露出了微笑。
周母别过脸去，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嘴里嘟囔着：“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但她不再提反对的话。随着王婶第一个点头，陆续有妇女表示愿意试试，林小满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当场给大家分了图纸和材料，约定明晚就开课，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散会后，她累得瘫坐在门槛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色。却看见周建国蹲在院子角落，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她好奇地走过去，发现他在设计简易的编织架，图纸旁边还列着尺寸和用料，那认真专注的模样让她心头一暖。男人耳根泛红，有些慌乱地把纸团藏在身后，声音低沉：“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句话让林小满眼眶发热。她注意到周建国手上新添的伤口，是今天帮她搬运布料时划的，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和心疼。月光下，男人粗糙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又触电般缩回去，低声说：“我明天去砍些竹子。” 那一瞬间的触碰，仿佛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让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
深夜，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只有林小满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她在灯下修改图纸，时不时打个哈欠，困意阵阵袭来。囡囡抱着小熊布偶早己熟睡，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容。而周母的房间，也传来轻微的织布声，那有节奏的声音让林小满心中一暖，她知道，老人己经开始慢慢接受这个计划了。门缝里飘进淡淡的艾草香，混着周建国身上的泥土味，这曾经陌生的家，正在被希望的气息一点点填满。
然而，第二天清晨就出了状况。天刚蒙蒙亮，张嫂子就哭哭啼啼地跑来，眼泪把脸上的皱纹都冲成了一道道沟，她拉着林小满的手哭诉：“小满啊，我儿子不懂事，把我领的丝线拿去放风筝了，这可怎么办啊！” 林小满还没来得及安慰，又有人匆匆跑来，说布料不够用，一连串的问题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周母站在院子里冷嘲热讽，脸上满是得意：“我就说这事儿不靠谱！这下好了，看你怎么收场！” 林小满咬了咬牙，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她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带着周建国挨家挨户登记材料损耗，耐心地安抚着大家的情绪。为了解决丝线的问题，她用家里仅有的粮食和隔壁村换了丝线，来回奔波了十几里路，累得双腿发软。
当她在晒谷场支起第一架竹制编织架时，汗水己经湿透了衣衫。周母拄着拐杖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筐刚煮好的红薯，嘴里却不饶人：“干活儿的人多，别饿着。” 虽然语气还是那么生硬，但林小满却从老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关切。
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编织架上的彩线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诉说着新的希望。林小满看着认真学艺的妇女们，突然想起穿越那天的惊慌失措。现在的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只要不放弃，这团乱麻般的生活，终能织出锦绣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