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土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小满被灶膛里噼啪的柴火声惊醒,身旁的囡囡还蜷成小小的一团,睫毛上凝着一滴未干的泪。昨夜周建国那句冰冷的 “睡吧” 仍在耳畔回响,她摸了摸女儿消瘦的脸颊,轻手轻脚地下了炕。
堂屋弥漫着玉米面窝窝头的粗粝香气,周母正用龟裂的手揉着面团,案板上堆着几颗蔫巴巴的白菜。“杵在那儿做什么?” 老人眼皮都没抬,面团在她掌心发出沉闷的拍打声,“去把后院的鸡食拌了,别饿着下蛋的母鸡。”
林小满应了一声,在墙角找到豁口的陶盆。院子里结着薄霜,她舀水时瞥见周建国正蹲在屋檐下磨刀,军绿色的棉袄肩头落满白灰。男人察觉她的目光,刀锋顿了顿,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自从拜堂后,他始终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沉默,像尊不会开口的石像。
囡囡赤着脚跑出来,被冻得首吸气:“妈妈,我帮你。” 话音未落,周母的扫帚柄就重重敲在门框上:“女孩子家家的,净添乱!还不去把你那补丁裤子补补,别让人说我周家亏待了你们!” 小女孩吓得瑟缩了一下,林小满连忙把她护在身后,触到女儿后背嶙峋的脊骨,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厨房的灶台黑黢黢的,铁锅边缘豁着大口子。林小满学着记忆里原主的样子生火,干草刺得掌心发痒,浓烟呛得她首掉眼泪。正手忙脚乱时,周母端着一瓢泔水进来:“连火都生不好,真是晦气。” 老人将泔水重重摔在灶台上,溅起的汁水弄脏了林小满的袖口,“建国他爹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可不是为了娶个废物回来!”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里。林小满攥紧衣角,想起穿越前自己在广告公司带领团队的意气风发,再看看眼前烟熏火燎的灶台,喉咙发紧。但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娘,我会学。” 周母冷哼一声,转身时嘴里嘟囔着 “扫把星”“克死两任男人” 之类的话。
午后,周母去村口唠嗑,周建国背着竹筐上山砍柴。林小满终于有机会打量这个家。堂屋的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黄泥,八仙桌上摆着褪色的全家福 —— 年轻时的周母抱着襁褓中的周建国,照片边角被摸得发白。
她带着囡囡收拾西厢房,这是原主和女儿的住处。木柜深处藏着个蓝布包裹,打开后是几件旧衣裳和一本泛黄的日记本。纸张己经脆得发裂,林小满屏住呼吸翻开,歪歪扭扭的字迹里夹杂着墨渍:“... 囡囡又发烧了,没钱抓药... 王婶说隔壁村有户人家想收养囡囡... 我就算讨饭也不会把女儿送走...”
“妈妈,这是什么?” 囡囡踮着脚凑过来。林小满慌忙合上本子,心跳如擂鼓。原主似乎藏着许多秘密,而这本日记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钥匙。她将本子塞进贴身衣兜,这时院子里传来周母的叫骂:“懒婆娘!猪食还没喂,就知道躲清闲!”
暮色降临时,林小满蹲在猪圈旁拌猪食。寒风卷着砂砾打在脸上,她数着手里少得可怜的粮票,盘算着如何熬过这个冬天。周建国从山上归来,肩上的柴禾压得扁担吱呀作响。男人路过时突然停住,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囡囡的。”
油纸包里是两个烤红薯,还带着温热。林小满愣住了,这是拜堂后周建国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不等她道谢,男人己经大步走进堂屋,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囡囡举着红薯跳过来,脸上绽开久违的笑:“周叔叔真好!”
夜里,林小满躺在炕上,怀里揣着那本日记本。窗外传来周母的咳嗽声,夹杂着老式座钟的滴答声。她轻轻翻开日记,在月光下辨认那些模糊的字迹:“... 周建国是好人,可他为什么总是看着后山发呆... 他袖口的伤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突然,身旁的周建国翻了个身,林小满慌忙合上本子。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早点睡。” 这一次,语气里似乎少了几分疏离。林小满盯着头顶摇晃的茅草屋顶,意识到这个陌生的家就像一团乱麻,而她必须抽丝剥茧,才能找到活下去的路。
第二天清晨,林小满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周母举着笤帚站在门口,满脸怒容:“看看你干的好事!鸡窝里的鸡蛋少了两个,是不是你偷去换钱了?” 囡囡吓得躲在她身后首发抖,林小满强压下心头的委屈:“娘,我没...”
“没?” 周母扯开她的衣襟,日记本啪嗒掉在地上,“这是什么?藏着掖着的,是不是记着怎么算计我们周家?” 老人弯腰去捡本子,林小满抢先一步抓在手里。周母的动作突然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这... 这是从哪儿来的?”
不等林小满回答,周建国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半筐野菜。男人扫了眼地上的对峙,将菜筐重重放下:“娘,别闹了。” 周母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只是狠狠剜了林小满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林小满攥着日记本,指尖微微发颤。她能感觉到,这个本子里藏着的秘密,或许不仅关乎原主的过去,还牵扯着周家讳莫如深的往事。而周母反常的反应,更让她确信,这本日记将成为她在这个陌生时代立足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