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可是在雪乡的深夜接到电话的。
电话那头是小卓玛急促的声音,混着风雪的呼啸:"林老师!冰湖的冰面裂了!我们的'春天种子'被冲进冰缝里了!"
她猛地坐起身,窗外的雪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床头的日记本还摊开着,最后一页是小芽画的画——十二粒种子围成圆,每粒种子上都写着地名,最北边的那个是"雪乡"。
凌晨三点的雪乡冰湖,寒风像刀子般割着脸。
林亦可裹着阿依古丽奶奶送的狐皮大衣,跟着小卓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冰湖跑。冰面泛着幽蓝的光,裂缝像蛇一样爬向湖中心,隐约能看见冰缝里卡着个布包——是小芽用红布裹着的"春天种子"。
"是航航发现的!"阿依古丽举着强光手电,光束扫过冰缝,"他说昨晚听见冰下有响动,今早来凿冰,就看见布包卡在里面了!"
林亦可蹲下来,伸手去够布包。冰缝边缘的冰碴子扎得手生疼,她刚碰到布包,冰面突然"咔嚓"一声,裂缝又往两边扩了两寸。
"小心!"小卓玛拽住她的胳膊,"陈素琴奶奶的银锁!"
林亦可这才发现,自己的银锁不知何时从腕间滑了下来,正悬在冰缝上方。锁扣内侧的"素琴"二字泛着幽光,像在和冰下的什么东西呼应。
冰缝里的布包被捞上来时,外层的红布己经结了冰。
林亦可用体温焐化布包,里面的种子安然无恙——十二颗深褐色的种子裹着金粉,每颗都像颗小太阳。但她的目光落在布包夹层里,那里塞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是用藏语写的:"小心偷种子的人,他们在找'太阳的心'。"
"太阳的心?"朵朵凑过来,"是不是指种子?"
"可能更复杂。"林亦可想起陈素琴日记本里的只言片语,"陈姨当年提到过,续春花的种子有'唤醒力',能让被遗忘的东西重新活过来......"
"叮——"
航航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举起来一看,脸色骤变:"是雪乡旅游局的王经理!他说有人举报我们在冰湖非法采挖,要带人来检查!"
半小时后,三辆挂着"市场监管"标志的越野车开进雪乡。
为首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手里捏着份文件:"我们是来调查非法种子交易的。听说有人在冰湖挖到了'稀有植物种子'?"他的目光扫过林亦可怀里的布包,"小朋友,这包种子哪来的?"
小卓玛挡在林亦可身前,藏语说得又快又急。林亦可虽然听不懂,但能看出她眼里的警惕。阿依古丽奶奶从人群里挤出来,用生硬的汉语说:"这是我们雪乡的传家宝,和你们没关系!"
"传家宝?"男人冷笑一声,"我有证据显示,这些种子是从境外走私进来的。"他掏出张照片,"这是上周在边境截获的货柜,里面就有同款的布包!"
照片里的布包和林亦可手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锁扣上刻着"环球生物"的logo。林亦可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上周在守春园收到的匿名邮件,附件里就是这个logo。
危机在黄昏时彻底爆发。
林亦可正在给孩子们讲解种子的来历,旅游局的越野车突然冲进村子。几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首奔小卓玛家的木屋。
"他们在抢种子!"朵朵尖叫。
林亦可抄起墙角的铁锹追出去,正看见为首的男人把布包塞进后备箱。她扑上去拽车门,却被男人反手推开。
"别碰我!"男人的声音突然变了,带着股陌生的口音,"这东西能卖十个亿,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它不是钱!"林亦可喊,"它是陈素琴奶奶的种子,是十二代人的春天!"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他转身看向林亦可,目光扫过她腕间的银锁,突然愣住了:"这锁......和陈素琴同志的日记里写的一样!"
当晚,林亦可坐在小卓玛家的火炕上,面前摆着从男人车里搜回来的布包。
布包夹层里的纸条被翻译了出来,是陈素琴奶奶的字迹:"若遇贪心人,以银锁为证,寻雪山下的'守春人'。"
"雪山下的守春人?"航航挠着头,"是不是指雪乡的牧民?"
"不。"林亦可摸着银锁,"陈姨当年在延安,和一位叫扎西的老牧民是战友。扎西爷爷后来留在了雪乡,守护着一片'春天的秘密'。"
阿依古丽奶奶突然站起来,从柜顶取下个铜盒:"这是扎西爷爷临终前给我的,说等有缘人来,就打开。"她打开铜盒,里面躺着块老怀表,表盘上刻着"守春·1947"。
"扎西爷爷说,"奶奶的声音发颤,"当年他和陈同志在雪乡种了一批'太阳花',能让冻土变软,让冰湖开花。后来有人想偷种子,他就把种子藏进了冰湖,用怀表镇着。"
次日清晨,林亦可带着孩子们来到冰湖。
怀表被放在冰面上,指针突然开始转动。冰缝里渗出股暖流,原本结实的冰面开始松动。小芽指着湖中心:"看!冰下的种子在发光!"
十二颗种子从冰缝里浮上来,金粉组成的字迹在水面上流动:"春天不是花,是种花的人。"
"原来'太阳的心'不是种子本身,"林亦可轻声说,"是我们愿意为春天弯腰的心意。"
危机解除后的第七天,雪乡的冰湖举办了场特别的"春天交接仪式"。
林亦可把十二颗种子分给雪乡的十二户人家,每户人家都收到枚银锁——和小芽的那枚同款,锁扣内侧刻着"守春"。小卓玛代表孩子们发言:"我们会像陈素琴奶奶那样,把春天种进冰里,种进土里,种进每一个愿意弯腰的人心里。"
当晚,林亦可坐在回守春园的校车上。
车窗外的雪山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她摸出陈素琴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多了行新字:"雪乡的春天,是第十二颗种子开的花。"
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日记本哗哗响。林亦可望着窗外飞逝的雪山,突然想起小芽说过的话:"春天从来不是一个人种的,是一群人。"
而此刻,这把火种正随着孩子们的笑声,随着新芽的萌发,随着每一粒新埋下的种子,在更辽阔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绽放。
校车驶进守春园时,晨雾刚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