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柒号…尽快安排入住…”
陈夜的目光死死钉在账本新浮现的、散发着湿冷气息的字迹上,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扎进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掌心的灰白烙印隐隐传来灼痛,无声地提醒着那正在无情流逝的“七日”。
红衣的“七日必死”如同悬颈之剑。
湿盒的“尽快入住”是勒紧的绞索。
他成了这座腐朽凶宅的囚徒掌柜,被两个恐怖“房客”的规则死死绑在了这艘注定沉没的破船上。
“不能…不能死在这…” 陈夜猛地咬破了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剧烈的刺痛强行驱散了部分因恐惧和脱力带来的眩晕感。求生的本能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发出了低沉的咆哮。他挣扎着,用颤抖的双臂撑起虚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膝盖撞击石板带来的钝痛,此刻反而成了他活着的证明。
他踉跄着扑向那两扇虚掩的、通往风雨的大门。必须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逃出去,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冰冷的雨水随着门缝泼洒进来,打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陈夜双手抓住厚重的门板,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推去!
纹丝不动!
仿佛门外不是风雨,而是一座无形的大山!他又尝试向内拉拽,结果依旧。两扇沉重的木门像是被焊死在了门框里,无论他如何发力,都岿然不动。
“窗户!”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扫向大堂两侧墙壁上几扇蒙尘的、老式的木格窗。他跌跌撞撞地冲到最近的一扇窗前,用力去推那布满灰尘的窗棂。
咔…咔咔…
窗框发出朽木摩擦的呻吟,却只打开了一条不足手指宽的缝隙!一股更阴冷、更粘稠的气息从缝隙外扑面而来!那不是自然的寒风,而是一种带着**空间禁锢**意味的、令人绝望的滞涩感!仿佛整个客栈被一个无形的、巨大的玻璃罩子扣在了原地!
陈夜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甘心地冲到另一扇窗,再下一扇…结果完全相同!所有的门窗,都成了坚不可摧的囚笼栅栏!他能看到外面暴雨冲刷下的荒凉景象,却永远无法触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他跌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目光下意识地落回柜台。
青铜铃铛静静地躺在账本旁边,墨绿的铜锈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兽形纹路沉默而狰狞。这本该是索命的凶器,却也是他唯一能对抗诡异的武器?还有那本账册,记录着催命的契约,却也可能是规则的载体?
一个疯狂的念头升起:毁掉它们!
他挣扎起身,冲到柜台前,一把抓起那沉甸甸的青铜铃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坚硬的青石地面砸去!
嗡…
就在铃铛即将脱手撞击地面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极其霸道的反震力猛地从铃铛内部传来!陈夜只觉得手腕剧痛,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五指瞬间麻痹!铃铛并没有脱手,反而像粘在了他掌心!同时,一股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刺痛感,顺着手臂瞬间窜入脑海!
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惊骇地看着依旧紧握在手中的铃铛。那兽形纹路似乎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暗芒。
他不死心,又伸手去抓那本摊开的账册,想将它撕碎!
指尖刚刚触碰到泛黄脆弱的纸页——
嗤!
一股强烈的、如同触电般的麻痹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从指尖蔓延至全身!账册上,“七日必死”的血字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排斥力将他猛地弹开!
噗通!
陈夜再次摔倒在地,浑身冰冷僵硬,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他看着那静静躺在柜台上的铃铛和账本,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
它们,无法丢弃,无法毁坏。它们,是这囚笼的钥匙,也是锁链。
掌心再次传来清晰的灼痛感。陈夜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那暗红的烙印上,代表生命流逝的灰白色区域,就在刚才他徒劳挣扎的这片刻间,竟然又向前蔓延了一丝!虽然极其细微,但在那清晰的沙漏/血痕形态下,却如同毒蛇般显眼!
时间!时间在加速吞噬他的生命!无谓的挣扎只会加速死亡!
一股冰冷、粘腻、如同被湿滑水草缠绕的感觉从背后升起。
陈夜猛地回头。
那个怀抱湿透骨灰盒的小女孩——小婉,依旧静静地站在门口她最初出现的位置。湿漉漉的蓝裙子紧贴着瘦小的身体,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她没有移动分毫,仿佛一尊被遗忘的、诡异的玩偶。
但她的脸,正对着陈夜的方向。
那双空洞漆黑、深不见底的大眼睛,仿佛穿透了昏暗的光线,**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那目光中没有情绪,没有催促,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注视”。像是在观察一件物品,一个…即将被放入指定位置的容器。
骨灰盒上,那张被雨水浸透的符咒,污秽的暗红痕迹似乎比刚才又扩散了一点点,像晕开的血迹。
寒意从脊椎骨窜起。被那双眼睛“注视”着,陈夜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肉。
逃不出去。
毁不掉铃铛账本。
挣扎加速死亡。
还有那双空洞的眼睛在无声地催促。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要活下去,就必须满足“湿盒”的要求,找到那该死的“地字柒号房”!或许…或许那里有线索?或许满足要求后,账本会有新的提示?甚至…能获得延缓死亡的方法?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渺茫的稻草!
陈夜深吸一口混合着腐朽、血腥和潮湿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恐惧和绝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目光决然地投向大堂深处——那通往未知客房区域的、被更浓郁黑暗笼罩的走廊。
他需要光。
柜台上有废弃的煤油灯,但灯罩肮脏,里面也没有油。他环顾西周,最终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张翻倒的破木桌下——那里似乎压着一截白色的东西。
他走过去,费力地搬开沉重的破桌腿。下面躺着一根手臂长短、裹着厚厚灰尘的白色蜡烛,还有半盒同样老旧的火柴。蜡烛似乎并未被虫蛀,只是年代久远。
陈夜捡起蜡烛和火柴,吹掉厚厚的浮灰。用力划了几次,嗤啦一声,微弱的火苗亮起,点燃了蜡烛芯。
昏黄、摇曳、仅能照亮身周几步远的烛光,在死寂的大堂中亮起,如同风中残烛,却也是他此刻唯一的光明。
他一手紧握着冰冷的青铜铃铛(唯一的武器),一手高举着昏黄的蜡烛,最后看了一眼门口那如同鬼魅般静立的小婉和她怀中渗水的骨灰盒。
然后,他转过身,迈着沉重而决绝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吞噬光线的、深邃未知的走廊黑暗。
摇曳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一个踏入地狱的孤魂。
**寻找“地字柒号房”的亡命探索,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