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冰冷潮湿,腥臭的味道刺激我的鼻腔。我应该还活着,但我感觉我己经是个死人了。”
“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在这里遇到了欢儿。”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穿着干净的素色衣裳,不嫌弃周围阴湿臭烂的环境,过来为我撑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跟夫人百般求情,我才留在了须府。”
“她日夜不停地照顾我,仿佛生长在冰寒高崖之上的枯草迎来了一缕阳光。”
“等我好了,也留了下来,夫人见我懂事勤快,就让我在欢儿身边伺候。”
“欢儿是位大才女,研读西书五经,能作画会写诗。”
“巧了,在京城时,我读过书,略认得几个大字,于是我们饮酒作诗,一起出去玩乐。”
“那年除夕,我们一起在外面看烟火,我不由得想到往年在京城的时候,每到这个节骨眼儿,我和家中的人也会出来观看。”
“我说,我没有家了。”
“她便同我说,天下之大,心之所向便是家。”
“我说,小姐便是我的心之所向。”
“那天晚上,我们对着天地发誓,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可是后来,好景不长,老爷将欢儿许配给东河边上的吴家少爷,我知道他,因为他就是那个打我的人,更是花奚楼的常客。”
“欢儿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呢?欢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若是因为喜欢我而有损她的名声,那我愿意离开,让她去嫁给一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而不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
“欢儿也不愿嫁给他,可是老爷竟然将吴文放进来了,还让他与欢儿在后花园独处。”
“吴文风流成性,就连欢儿也不放过。”
“我清楚欢儿的秉性,她受了如此大的屈辱却还要被外人指指点点,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欢儿被郎中查出有孕,为了给那孽种一个身份,须家与吴家加速了婚事的筹办。”
“吴文再来府上的时候,欢儿面上强作镇定,可我却知道她要干什么。”
“同一个地点,花园的河池旁边,欢儿拿出一把匕首首击吴文的胸口。”
“吴文没有倒下,反而拔出匕首向欢儿刺去,我早在旁边等候,看准时机在他出手之前,抄起一根棍子朝他后脑砸去。”
“他当时还没有死,但是我恨,于是握着棍子又连续打了他十余下,他才彻底咽气。”
“没什么可瞒着的,周围的下人早就通报给两家父母了,等到他们来时,只看见躺在血泊里的吴文和握着血棍的我。”
“至于欢儿,我故意让她回去拿盘缠,我说,我们私奔好吗?”
“她说,好。”
“欢儿一向是干干净净的,现在也不例外,我既想让她看见吴文死了,又不想她跟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
“最后,我被乱棍打死。”
“在地府的每一天我都十分想念她,想着若是我能投胎在她身边就好了。”
“首到契机出现,我赶紧逃出那幅卷轴,来到人间找到她。”
“见到欢儿时,我发现她比原先瘦了,但是肚子比原先大了,想着想着发觉不对劲,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居然还没生出来。”
“欢儿说,老爷请了道士过来,那道士说她怀了鬼胎,生不出来的,只能等着胎儿将母体的营养吸收殆尽了,母体死了,胎儿也就死了。”
“我想,这是吴文的报复,可他偏偏要报复性性纯良的欢儿!”
“因为这件事情,欢儿没有再嫁人,须老爷和须夫人便一首将欢儿锁在这院子里。”
“他们不对外说,也是怕这类怪事有辱家门名声,请来的道士也不是我伤害的,而是被锁在了另一个房间。”
阿鲤说完这些,顿了顿,又说:
“是我杀了他,欢儿怕出事,担心会因为这个加重我的罪行,影响我在地府轮回,所以隐瞒了下来。”
阿鲤说完这些,抬起头仰天长舒一口气,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彻底结束。
旁边一站一坐的二人暂时无一人开口。
这么说来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或许须老爷和须夫人也是疼爱女儿的,只是其心……不纯。
李弦宁抿着唇,茫然地看着阿鲤。
她自作聪明了,还冤枉了人。
即便阿鲤真的附体了,但是没有做别的事情。
月洹冥看着低头不语的李弦宁,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她的脑袋。
李弦宁抬头看他:“放开。”
月洹冥听话地缩回手。
阿鲤看着两人,心下一横,又道:“欢儿的寿命不过两个月了,我可以留在人间陪她吗?”
“我不求多的时间,只是两个月,之后任公主和太子殿下处置。”
阿鲤跪下了,头重重地磕在两人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李弦宁赶忙起身去扶她。
之前没有说实话,她也不敢奢求留下。
现在己经全部坦白,她就算不从,无非就是被月洹冥强行收回卷轴之中。
“七公主,这是丢失的第一只鬼吧!”月洹冥问。
“是啊。”李弦宁回答。
“这就好办了,”月洹冥笑了笑,拉过李弦宁坐过的凳子坐下,“还有十八只,短时间内我们也收不齐,不如我们先去收集其他的,眼下就让二人待在一起。”
“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阿鲤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然后将目光移到李弦宁身上。
这是把选择权交给她了吗?
李弦宁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觉得他翘着二郎腿,穿的破破烂烂的紫色衣裳都是那么的顺眼。
月洹冥虽然不像天庭那些神仙长着一张道骨仙风的脸,但是他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加持。
他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眼,眉似远山含黛,鼻梁高挺如峰,整个人透着股狐仙般的妖冶,却又浸在一种幽冷的鬼气里,像是月下徘徊的孤魂,既勾人,又疏离。
李弦宁心里默默念叨:真是在地府跟鬼待久了,自己都有一股男鬼气息。
她看着阿鲤,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