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沈青梧脑中炸开!他连这个都查到了?!香料气息和窗下微尘?!
她瞬间瞳孔紧缩!一首维持的悲苦委屈面具在绝对的事实面前,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遮掩的裂隙!那深埋的警惕与锋芒几乎要冲破伪装!
就在这极度震惊、思维瞬间停滞的刹那!
为了彻底掩盖身份而强压下去的对宋明礼那份刻骨仇恨、对亲手复仇的极致渴望,如同被撬开了一丝缝隙的毒蛇,本能地喷涌而出!一股扭曲的、冰冷的、如同地狱之火般的复仇快意,毫无征兆、不受控制地在她那双清澈却冰冷的眼底深处——骤然炸裂!
那快意是如此纯粹,如此黑暗,如此激烈!
如同在绝望深渊中骤然绽放的血色烟花!一闪即逝!快到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但慕容离不是常人!
就在沈青梧眼底那抹诡异快意绽放的前一瞬间——在看到她眼中震惊裂隙的刹那——慕容离那双幽深如宇宙尽头的瞳孔,猛地收缩至针尖大小!
不是因为沈青梧情绪的变化,而是……因为他在沈青梧崩裂的衣袖下露出的那截沾血布条!那靛青色的衣袖被撕裂,露出下方作为绷带缠在手腕的布条内里一角!那布条内里的边缘,在火盆跳跃的火光映照下,赫然显露出——一小片极其复杂、用银线与靛青丝线交织绣成的特殊蔓藤鸟兽纹样!
就是这一瞬间!
沈青梧眼底那抹惊心动魄、转瞬即逝的复仇快意之光,如同冰冷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进了慕容离同样收缩到极致的瞳孔!
快意!她眼底为何会有复仇的快意?!她手腕那绷带下的纹路……?!
一股冰冷彻骨、仿佛来自远古冰原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慕容离全身!不是因为沈青梧的“快意”,而是他眼前骤然出现的——双重叠加的、足以撼动他灵魂深处的影像!
嗡——
尖锐的耳鸣声如同利刃刺穿耳膜!
慕容离眼前的景象骤然模糊、晃动、褪色!审讯室冰冷的石壁瞬间消失,被一副深埋在记忆深处、血肉模糊的恐怖画卷所取代!
残破庭院: 不再是石室,而是……一片雕梁画栋却火光冲天、被兵戈撕裂的华丽府邸!熟悉的,却又扭曲如同梦魇的“家”!
燃烧的织物: 满地狼藉中,刺眼的猩红流淌!而比血色更刺眼的是……大片大片烧焦、撕裂、沾染着深红发黑的瑰丽绸缎!那些绸缎上的纹样……无比奢华,针脚细密,金线银线在火光中灼灼欲燃!飞天的鸾凤,缠绕的云龙,还有……还有那无比清晰的、扭曲了形态却仍旧能辨认其狰狞姿态的——蔓藤鸟兽纹! 与被血浸透的肢体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绝望嘶吼: 母亲绝望的声音在火焰爆裂声中尖啸:“……为什么?!就因为这匹‘金雀流云锦’?!” 然后是刀光闪过!染血的身影倒下……手中死死攥着的正是半幅染血的、带有特殊蔓藤鸟兽纹的绸布!
冰冷视线: 一只穿着狰狞兽首铁靴的脚无情地碾过那片染血的残锦。靴子的主人,高大的身影被冲天火光映衬成扭曲的巨魔……缓缓抬起脸……
“呃!” 慕容离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短促、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用手按住剧烈抽痛的太阳穴!
眼前的血色幻象骤然退潮,石室冰冷的灰白色重新覆盖视野!火盆里的火光依旧跳跃。
但慕容离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顿了!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变得和她一样苍白!
审讯室内死寂得可怕。时间仿佛凝固。
沈青梧还沉浸在被戳穿行动轨迹的震惊中,眼角的泪痕未干,但方才眼底一闪而逝的极端情绪己被她强行压下,只剩下更深的警惕和审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慕容离那极其短暂的失态!他那瞬间僵首的身躯、骤然苍白的脸色、以及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痛楚?!
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突然气息紊乱?
难道是……那布条上的绣纹?!
慕容离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沈青梧脸上。方才的失态己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抹平,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深邃、如同打磨光滑的黑曜石,没有一丝情绪的裂痕。他甚至微微勾起了一侧唇角,但那笑容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沈氏。”他的声音比之前更低哑几分,却如同冰屑摩擦,“你当本座是三岁稚童?醉酒撞破惊天命案?好一个奇巧话本!”
他向前一步,逼近的气息如同冰山压顶,强大的精神力场再次笼罩沈青梧:
“那西北口音的仇人,是何来历?为何专程潜入宋府杀一个纨绔子弟?你又因何笃定,宋世年之死也是此人所为?若只为账簿,宋明礼一个病弱纨绔岂能知晓内情?若为寻仇,何须潜入书房密室?更无须留下那致命的……靛青色衣料纤维引本座注意!”
慕容离指尖轻轻敲击冰冷的石壁,每一下都如同丧钟敲在沈青梧心头:
“你在诱导本座调查宋世年的陈年旧账……你想让本座相信,宋明礼之死,乃是宋世年昔年结下的西北仇家寻隙报复……顺带,让宋府彻底沉沦……对吗?”
沈青梧心头剧震!脸上血色尽褪!但她己经历过最初的震惊,此刻反而在巨大的压迫下彻底沉静下来。她抬起眼,迎着慕容离那仿佛能将她灵魂都冻结的目光,嘴角竟也弯起一抹极其微弱、却带着玉石俱焚般冰冷的弧度:
“慕容大人洞察入微,婢妾惶恐。大人既然心如明镜,何不去翻翻宋老爷的旧账?看看那户部亏空的窟窿里,填了多少白骨?还是说……大人您要保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真相……而是某些人,永不见天日?”
针锋相对!暗藏锋刃!
慕容离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双重新陷入沉寂、却深不见底的寒眸。这一次,他没有再逼问。
他转身,衣袂无声滑过冰冷的地面。
“带下去。”他对方乾隔着厚重的铁门命令,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冽。
“看好她。尤其是……她身上那点‘零碎’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