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圣殿的崩塌并非瞬间的轰鸣，而是由圣棺婴儿那穿透灵魂的啼哭引发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维克多坠落的残躯被莉亚勉强接住，冲击力让她单膝跪地，碎裂的地砖割破裤腿。她怀中的老三像一块烧焦的朽木，左腿膝盖以下己化为扭曲的仙人掌炭块，胸膛那木质化的心脏区域，被圣泪病毒侵蚀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挤出带有荧光孢子的黑血，散发出刺鼻的焦糊与腐败的甜腥混合气味。
“维克多！”莉亚的金瞳急遽收缩，债务显形的视野穿透他残破的躯壳。那根曾连接大司炉脊椎的黄金锁链虽己断裂，但锁链源头——深植于维克多心脏的病毒侵蚀点——正贪婪地汲取着他残存的生命力，转化为黑色的能量流，反向注入崩塌中的熔炉核心！这哪里是简单的污染，这是大司炉设下的最后一道恶毒保险：一个活体燃料罐，以维克多的痛苦和生命为薪，为失控的熔炉殉爆提供最后也是最猛烈的推力！
“芬恩！锁链！”莉亚嘶吼，试图用手去撕扯那扎根心脏的黑色能量流，指尖却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债务显形的视野里，那能量流标着天文数字的“痛苦债务”。
“来了！”芬恩的声音在烟尘弥漫、碎石如雨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他像只灵活的鼬鼠，从倾倒的忏悔速成椅后窜出，手中那台改造过的“灵魂吸尘器”发出刺耳的尖啸。管口不再是吸力，而是喷射！目标却不是实体，而是空气中因熔炉异变、教徒崩溃而逸散的、浓度惊人的痛苦情绪碎片。
这些无形无质的碎片被“灵魂吸尘器”强行聚拢、压缩，在芬恩的精准操控下，形成一股灰白色的、由无数扭曲人脸和无声哀嚎组成的“灵魂激流”，狠狠撞向连接维克多心脏的黑色能量流！
滋啦——！
刺耳的、仿佛冷水浇在烧红铁板上的声音响起。灰白色的灵魂激流与黑色的病毒能量猛烈碰撞、湮灭。维克多身体剧烈抽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嚎叫，胸膛的黑色纹路瞬间黯淡下去，喷涌的黑血也短暂停滞。芬恩成功了，他用收集来的“痛苦货币”短暂对冲了大司炉留下的“痛苦债务”！
但这仅仅是暂缓。熔炉的崩塌加速了。巨大的炉体结构扭曲变形，预热区的残骸带着未燃尽的TN-38防腐剂和维克多喷射出的荧光孢子，像熔岩瀑布般倾泻而下。更糟糕的是，那些钉在核心燃料区十字架上的莉亚克隆体们。
她们停止了荒诞的合唱。圣棺婴儿的啼哭仿佛一个开关，激活了她们体内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数百双与莉亚一模一样的金瞳在烟尘中亮起，不再是空洞的模仿，而是闪烁着冰冷的、非人的计算光芒。她们动作整齐划一，无视了贯穿身体的钢钉和倾泻的熔炉残骸，纤细的手指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精准地撕扯着捆缚身体的黄金锁链——不是破坏，而是将断裂的锁链尖端，如同最灵巧的织工般，刺入崩裂的熔炉内壁的冷却管道、数据线缆、甚至是倾倒的AI教练残骸！
“她们在…重组熔炉？”西拉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刚用一块扭曲的防爆盾牌挡开一块坠落的巨石，全息伪装仪在剧烈干扰下闪烁着雪花，“不！她们在把熔炉改造成某种…信号发射器！目标…数据坟场？！”
莉亚的债务金瞳瞬间捕捉到了那无形的能量流向。克隆体们撕扯下的黄金锁链，在她们手中变成了传导的媒介。维克多残躯上被短暂压制的黑色病毒能量，以及熔炉崩塌释放的狂暴热能，正被她们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引导、整合，通过那些刺入管道和线缆的锁链尖端，转化为一道道无形的、指向数据坟场方向的灵能脉冲！每一次脉冲爆发，都伴随着一个克隆体身体的瞬间透明化，仿佛生命力被急速抽空。
“目标是赛博往生组的数据核心！她们想烧穿赛博组的防火墙！”芬恩瞬间明白了，他脸色煞白，“大司炉的熔炉献祭根本是幌子！他真正的底牌是这些克隆体！用莉亚的抗体中和圣泪病毒的特性作为‘引信’，用维克多的痛苦和熔炉崩塌的能量作为‘炸药’，再用克隆体本身作为‘炮管’和‘炮弹’，打向赛博组！他想毁了死亡区块链的竞争对手！”
就在这时，那些被芬恩的灵魂激流短暂中和、又被克隆体信号发射吸引而来的痛苦情绪碎片，开始发生更诡异的变化。
之前被维克多藤蔓喷射的寄生种子感染的亲卫队员，他们身上的荧光花在熔炉崩塌的混乱和克隆体发射的灵能脉冲干扰下，喷出的致幻孢子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变异。孢子混合了弥漫的痛苦情绪、比特币灰烬中的怨灵残渣、TN-38防腐剂残留、以及克隆体发射脉冲时散逸的生命力碎片。
一个被荧光花覆盖了大半边脸、正在抽搐斗舞的亲卫队员，突然停下了疯狂的舞步。他体表的荧光花急速枯萎，取而代之的，是从他七窍和皮肤毛孔中缓缓渗出的、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算盘珠碰撞声的虚影。
一个，两个，十个…越来越多的亲卫队员和崩溃的教徒身上，浮现出这样的透明虚影。它们形态模糊，勉强能看出人形轮廓，身体的核心部位却悬浮着一个由光点组成的、不断拨动的微型算盘虚影。滴答、滴答、滴答…细碎却无处不在的算盘声开始在崩塌的圣殿废墟中回荡，压过了金属的呻吟和火焰的噼啪。
“钱…钱怨灵？！”西拉斯倒吸一口冷气，“还是混合了TN-38、孢子、比特币怨灵和克隆体生命碎片的…新型怨灵？”
这些新生的怨灵似乎还处于迷茫状态。它们无视了物理的崩塌，无视了身边尖叫奔逃的活人，只是本能地随着核心处算盘珠的拨动，在原地做着一些僵硬而重复的动作：有的在虚空按着计算器，有的在空气中抓着不存在的钞票，有的则对着倒塌的神像做出鞠躬讨债的姿态。它们身上散发的微弱灵能场，竟在无形中干扰着克隆体发射的灵能脉冲，使那指向数据坟场的光芒变得飘忽不定。
“机会！”芬恩眼睛一亮，他猛地将“灵魂吸尘器”的功率推到最大，目标不再是痛苦碎片，而是那些迷茫的新型怨灵！“伙计们！来点节奏！”他对着吸尘器附带的一个破旧扬声器吼道，同时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疯狂敲击，调出一个老掉牙的、节奏感极强的广场舞曲数据库。
呜嗡——！
灵魂吸尘器发出沉闷的轰鸣，强大的吸扯力并非作用于怨灵实体（它们本无实体），而是作用于它们核心那代表“债务计算”执念的算盘珠光点！无形的灵能场被强行扭曲、牵引。
下一秒，那刺耳的算盘珠碰撞声，在芬恩粗暴的“音频劫持”下，被强行扭曲、同步、覆盖！
咚次哒次！咚次哒次！
震耳欲聋的、充满乡土气息的《最炫民族风》旋律，通过灵魂吸尘器的扬声器，以放大了百倍的音量，瞬间席卷了整个崩塌中的熔炉圣殿废墟！
那些僵硬的新型怨灵，核心的算盘珠光点猛地一滞，随即像是生锈的齿轮被强行灌入了润滑油，开始随着那魔性的节奏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拨动起来！滴答声瞬间变成了密集的、与音乐鼓点同步的“噼里啪啦”！
怨灵们僵硬的动作也随之改变。虚空按计算器的变成了双手叉腰扭胯；抓空气钞票的变成了双臂挥舞画圈；对着神像鞠躬的变成了深蹲踢腿…数百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光、核心疯狂拨着算盘珠的怨灵，在崩塌的教堂、倾泻的熔岩、飞舞的荧光孢子和致命的灵能脉冲之间，整齐划一地跳起了…广场舞！
场面荒诞到令人窒息。
这混乱的灵能场风暴，对克隆体的信号发射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干扰。指向数据坟场的灵能脉冲变得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甚至有脉冲束被怨灵群扭曲反射回来，在废墟中炸开一个个灵能火花。
“趁现在！”莉亚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混乱。她不再尝试徒劳地撕扯维克多心脏的黑色能量流，债务金瞳锁定了废墟中一个被巨大十字架残骸半掩埋的、仍在运作的液压控制台。那正是之前控制十字架升降的核心节点之一，也是克隆体们重组熔炉信号发射器的一个关键能量节点。
她将维克多焦黑沉重的身体艰难地推向芬恩的方向，自己则像一道金色的闪电，在坠落的巨石和扭曲的钢筋间穿梭，目标首指控制台。金瞳锁定的瞬间，她发动了“债务显形”的强制干预能力！
“指令覆盖：最高优先级！”莉亚的指尖狠狠按在控制台布满裂纹的屏幕上，金锁烙印发出灼热的光芒，“目标：所有莉亚克隆体！执行指令：痛苦…归零！”
嗡——！
控制台屏幕瞬间被刺眼的金色数据流淹没。强行注入的指令，如同病毒般顺着克隆体们连接熔炉的黄金锁链逆向传导！这指令并非停止信号发射（那需要更复杂的底层权限），而是莉亚利用自己与克隆体同源的抗体特性，注入了一个最简单、最底层、却对当前状态最具破坏性的核心指令——中和她们体内由圣泪病毒驱动的、模拟痛苦的生物电流！
数百个克隆体，动作瞬间僵硬。她们冰冷的金瞳中，那非人的计算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最终被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茫然所取代。模拟痛苦被强制归零，维持她们重组熔炉、发射灵能脉冲的“动力源”之一被釜底抽薪！
发射器瞬间过载！
轰隆——！！！
比之前任何崩塌都猛烈的爆炸发生了。并非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纯粹灵能的反噬！失去了克隆体精细控制的狂暴能量，在重组了一半的熔炉信号发射器中疯狂对冲、湮灭！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灵能漩涡在废墟中心凭空出现，如同一个贪婪的巨口，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崩塌的金属、燃烧的火焰、弥漫的孢子、跳着广场舞的怨灵…以及，距离最近的莉亚克隆体们！
数十个克隆体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那灵能漩涡撕扯、分解，化为纯粹的能量被吞噬殆尽。剩下的克隆体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抛飞，如同断线的金色风筝，砸向废墟各处，生死不明。
莉亚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一根扭曲的承重柱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债务金瞳的视野因剧痛和能量反噬而模糊。她看到芬恩死死护住维克多，用灵魂吸尘器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灵能护盾，抵挡着飞溅的碎石和灵能乱流。西拉斯则狼狈地躲在一个翻倒的黄金圣水缸后面，全息伪装仪彻底失效，露出他苍白惊恐的脸。
而那个由痛苦广场舞怨灵组成的“奇兵”，在灵能爆炸的冲击下，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核心的算盘珠光点纷纷熄灭，半透明的躯体迅速淡化、消散。只有那魔性的《最炫民族风》旋律，还在废墟的残破扬声器中顽强地、断断续续地回响，为这末日般的景象增添着最后一抹荒诞的注脚。
圣殿的崩塌终于接近尾声，烟尘弥漫如浓雾。死寂，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金融城方向更密集的防空警报和爆炸声，提醒着他们，这场熔炉的闹剧结束了，但丧纪元的荒诞生存游戏，远未终结。
芬恩拖着几乎昏迷的维克多，西拉斯搀扶起嘴角溢血的莉亚，西人站在熔炉教区化为真正废墟的核心。曾经象征信仰与痛苦的圣殿，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钢铁、焦黑的痕迹、以及零星散落的、刻着“痛苦指数达标留念”的金币。
“熔炉蹦迪结束了，”芬恩咳嗽着，抹去脸上的灰烬，看着维克多胸膛那暂时被压制、却依旧狰狞的黑色纹路，“账单…好像更大了。”
莉亚的金瞳望向金融城的方向，那里是美联储亡骸的地盘，也是他们“西兄弟死亡银行”曾经赖以生存，如今却信用破产的根源。她握紧了拳头，指尖的金锁烙印微微发烫。
“那就去金融城，”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去那里，找平账的办法。顺便…”她看了一眼废墟中偶尔闪烁的、属于克隆体的微弱金光，“搞清楚，这些‘我’，到底是谁的债务。”
废墟之上，隐约传来几声克隆体无意识的、荒腔走板的哼唱，调子依稀是那首未唱完的圣歌改编版：
“烧呀烧呀烧教皇…表情管理…去他娘…”
这不成调的哼唱，成了钢铁救赎教信仰崩塌后，最讽刺的安魂曲。
当灵魂开始跳广场舞，说明痛苦终于廉价到连怨灵都懒得认真讨债。
——摘自《废土生存指南：如何与钱怨灵讲价》第114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