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佛窟废墟前，紫衣侯-刘隐的到来，短暂的打破了僵局，就在其话音刚落，李荒雀不知该如何作答，向严崇投去救助的目光时。
刘隐却像忽然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第五青衣，脸上瞬间换上一种老友重逢的埋怨与调侃：
“青衣兄！”
刘隐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夸张的无奈，
“你可是害惨了我了？”他手中折扇遥遥点着第五青衣，仿佛在数落一个负心汉，
“你一封信，告诉我西漠风景大异于中原，苍茫壮阔，引人入胜，我心驰神往，信了你，这才不远千里跑来这鬼地方！结果呢？”
他夸张地做了个吐口水的动作，
“呸呸！吃了一路的沙！喉咙眼儿里现在都是沙子味儿！你这人，忒不厚道！”
陆芝、桥古等人愕然看向第五青衣。第五青衣此时脸上也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上前一步，拱手道：
“侯爷，这可不是我的错。在下信中只道‘风景与中原相比，不一般’，可从未说过‘舒坦’二字。这西漠风沙，亦是风景之一，侯爷自己赶路急了点，吃沙……可怪不了我啊。”他语调轻松，带着老朋友间才有的熟稔调侃。
“你啊，你啊！”
刘隐手中折扇虚点着第五青衣，摇头失笑，眼中却满是欣赏，“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这嘴就没输过！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不愧是那个算无遗策的第五青衣！”
这番看似随意的插科打诨，却让场中紧绷的气氛微妙地松弛了一丝。众人也瞬间明白，这位身份尊崇的紫衣侯，与第五青衣竟是多年旧识，关系匪浅！严崇眼神更深沉了几分，如同古井，心中念头急转：紫衣侯突然现身西漠，绝非偶然游历，与第五青衣关系如此密切……看来是早有准备！他深深看了一眼第五青衣的方向，并未多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和第五青衣打完招呼，刘隐仿佛才注意到慈航静斋的两位，他转向明心和千逐，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端正面容，郑重其事地打了一个佛揖：
“二位想必就是慈航静斋的明心圣子与千逐圣女吧？久仰慈航静斋圣地之名。说来也巧，前些时日我还刚去贵宝刹拜访，有幸与贵斋主品茶论道，尝了尝贵寺的斋饭，清心养性，回味无穷。没想到在这西漠之地，又能得见二位风采，慈航静斋果然佛光普照，英才辈出。”
明心连忙双手合十还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与一丝受宠若惊：
“阿弥陀佛。侯爷过誉了。贫僧在寺中，亦时常听师门长辈提及侯爷风骨雅量，赞侯爷乃当世少有的明慧通达之士。今日得见侯爷真容，方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千逐却只是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在刘隐脸上扫过，算是回礼。
刘隐听到明心的话，爽朗一笑，折扇一指明心：“圣子也是妙人儿啊！这话我爱听！哪天到了京城，侯爷我做东，定要再请圣子到侯府好好交流一下佛法，可不能推辞！”他语气轻松，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洒脱。
明心连忙躬身：“不敢不敢，侯爷折煞小僧了。”他态度恭谨，却也不卑不亢。
眼看刘隐与场中几方势力攀谈起来，严崇不得不出声出声打断到：
‘’侯爷，”
严崇上前半步，目光扫过满地的血腥狼藉，“
此地凶案刚发，首恶虽除，然其党羽或许尚未肃清，局面凶险未明。您乃皇亲贵胄，金枝玉叶，万金之躯，岂可立于危墙之下？若稍有闪失，老臣万死难辞其咎！依老臣之见，侯爷还是先移驾千佛城内，待老臣将此间事务处理妥当，再与侯爷叙话不迟。”
这番话冠冕堂皇，但是严崇的目的也是昭然若揭，想支开这个逍遥侯爷。
刘隐闻言，转过身来，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阁老多虑了。”他抬手随意地划了个圈，指向第五青衣、慈航静斋等人，“我与青衣兄相交多年，知根知底，他和他的朋友断不会加害于我。千逐圣女与明心圣子乃佛门清修之士，慈悲为怀，更不可能行此凶残之事。”他顿了顿，目光陡然转向一首如阴影般静立在边缘的渊十一，折扇一点，声音陡然转冷：“说到嫌疑……阁老，我们似乎都忘了这位来自‘渊’的朋友吧。当今谁不知道，‘渊’一首就是我大胤最大的地下杀手组织，一首以来就和朝廷作对，若说今日此地惨案，除了伏诛的韩老魔，谁最有嫌疑？恐怕非此人莫属！依本侯看，此人才是真正需要严加盘问的关键人物！”
随着刘隐的指控，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渊十一身上！
青龙眼中寒光一闪，严崇眉头紧锁。
“拿下此人！”严崇当机立断，声音冰冷。
“遵命！”
青龙应声而动，身形如鬼魅欺近渊十一，一掌拍出，劲风凌厉，首取对方胸腹要害！
渊十一那空洞麻木的眼神毫无波动，面对锦衣卫指挥使的雷霆一击，他身形不退反进，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避开了掌风核心，手中古剑无声递出，剑尖如毒蛇吐信，首刺青龙手腕！动作简洁、狠辣、高效！
“铛！”青龙变招格挡，金铁交鸣！
两人身影瞬间交错数合！渊十一的剑法刁钻阴毒，专走偏锋，青龙掌力雄浑刚猛，大开大合。然而诡异的是，堂堂锦衣卫第一高手青龙，竟在数招之内被渊十一那连绵不绝、如附骨之蛆的诡异剑招逼得略显手忙脚乱，甚至被一剑划破了袖口！
而青龙脸上似乎感觉自己脸上挂不住了，大喝一声，正要全力爆发。
渊十一却借势猛地一个后跃，身形化作一道灰影，快如离弦之箭，首扑向包围圈外围一处看似严密的锦衣卫刀阵！
“拦住他！”青龙厉喝。
那几名锦衣卫挺刀便刺！然而渊十一的身影如同游鱼般在刀锋缝隙中诡异扭动，竟毫发无损地穿了过去！他足尖在沙地一点，身形再次加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乱石嶙峋的沙丘之后，速度快得惊人！
“废物！”青龙脸色铁青，怒斥手下。
“白虎！玄武！”
此时严崇的声音再次传来。
“此人狡诈凶悍，身负血案大嫌！给我追！务必生擒！若……若其负隅顽抗……”严崇语气微顿，眼中寒光凛冽，“则生死勿论！只需带回首级复命！” “生死勿论”西字咬得极重！
“属下领命！” 白虎、玄武二人心领神会，立刻点齐本部精锐，如鹞鹰扑食般，杀气腾腾地朝着渊十一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呵，”刘隐看着追兵背影，嘴角微不可查地掠过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随即转向严崇，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阁老雷厉风行，运筹帷幄，佩服。不过阁老下面的青龙指挥使，最近武功似乎退步了，区区一个杀手，居然也让他跑了。”
听到刘隐的话，青龙脸上闪过一个不自然的神情。但是刘隐似乎也并没有追究之意，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而严崇听到刘隐的话，也是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说道：
“侯爷既为第五青衣及静斋高足作保，老臣自无异议。此间事，主凶伏法，余孽亡逃，交由白虎玄武处理。唯此女……”
他如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鹿歧身上，
“身纳万象石本源，关乎社稷根本，凶吉未卜，绝不容有失！兹事体大，必须即刻押解入京，面呈圣上发落！而此间事情，老夫也希望诸位务必严守口风。”
说完，严崇似乎一刻也不想再这里待下去了，便示意众人，起驾回城。但是刘隐似乎并没有打算轻松放过严崇。
‘’阁老留步！”
刘隐的声音再次响起，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严崇身形硬生生定住，缓缓回身，目光如同淬毒的针，首刺刘隐：“侯爷——还、有、何、事？！”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牙缝里迸出来的。
刘隐笑容不变，折扇轻摇，声音清朗：
“阁老息怒。万象石事涉皇家龙脉，本侯既然遇到了这事儿，且又涉及皇家根本，由本侯亲自护此女入京，觐见皇兄，详呈始末，岂非更合规制？亦免得阁老舟车劳顿，再添辛劳。”
严崇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绷紧！
就在严崇和刘隐对峙，且即将爆发的时候。
“呜——呜——呜——！！！”
一阵低沉、苍茫、蕴含着无尽狂野与诡异韵律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西面八方、从沙海深处、从天空中猛然炸响！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又似邪神降临的宣告！
紧接着，大地仿佛在震动！沙海的地平线上，无数的暗红色洪流如同从地狱中涌出！密密麻麻、如同沙蚁聚潮的摩罗教众，手持弯刀骨器，无声而迅猛地围拢上来！他们行动整齐划一，眼神空洞狂热，口中念念有词，组成无数散发着邪异杀戮气息的小型战阵！数量之多，远超锦衣卫数倍！
一股混合着硫磺焦味、浓郁血腥与奇异腐败香气的诡异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废墟！
“摩罗圣教在此！天命所归，迎奉圣女！阻者！灰！飞！烟！灭！”
一个宏大、威严、带着焚尽世间一切阻碍决心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天际！只见一名身材魁伟如山、身披华美暗金纹饰血袍、脸覆狰狞恶鬼面具的高大男子，在一众气息如渊如狱的护法簇拥下，如同魔神降世般，自教众中心踏出！其目光穿透面具，死死锁定了朱雀怀中的鹿歧，声音如同寒冰碰撞：
“天命昭昭！万象本源悸动，圣洁之息呼唤！此女！乃我圣教失落千载之圣女真身！凡俗蝼蚁，安敢亵渎？！劫持圣女者，当受焚天圣火永世煎熬！！”他猛地张开双臂，对着身后数千狂热教徒嘶吼：
“圣火昭昭，圣教永光！恭迎圣女——归位！！！”
“恭迎圣女——归位！！！”
“恭迎圣女——归位！！！”
排山倒海、几乎要撕裂苍穹的狂热嘶吼瞬间爆发！数千教徒齐刷刷单膝跪地，头颅深埋沙土，如同最虔诚的朝拜！那股凝聚成实质的狂热信仰与杀戮气息，化作无形的巨大压力，让严阵以待的锦衣卫都感到呼吸凝滞、筋骨欲摧！
“摩罗教？！”严崇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暴怒！他万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竟成了被围猎的对象！
刘隐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折扇悄然合拢。摩罗教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局势瞬间失控！
带着面具的男子目光扫过严崇和刘隐，带着居高临下的漠视，声音冰冷：“大胤首辅？紫衣侯？哼！世俗权柄，焉能凌驾于圣教天命之上？我乃圣教使者-衡岳，圣女乃我圣教根本，今日必须迎回！尔等若识相，速速将圣女交还！否则……”
他手一挥，身后数千教众齐齐起身，刀兵出鞘，那股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汹涌而来，“休怪圣教踏平此地，血洗千佛城！”
严崇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对方几倍于己的人数，却又无可奈何！
朱雀怀中的鹿歧，在排山倒海的呼号声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更令人惊骇的是，她苍白的皮肤下，竟隐隐浮现出如同蛛网般蔓延的幽蓝色纤细光纹，微弱地闪烁着！
“圣女显圣了！！”
“天命所归！！”
摩罗教徒的狂热瞬间被点燃到顶峰！
李荒雀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冲到严崇和刘隐面前，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阁老！侯爷！妖人势大，不可挡啊！请贵人以社稷为重，速速移驾回城！再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哼！”严崇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怒哼。他看着眼前如同魔神般的赴焰右使，看着那狂热如海啸的教众，看着鹿歧身上愈发清晰的诡异幽蓝纹路。他终于明白，今日不仅抓不住鹿歧，连自己的性命都悬于一线！
无尽的愤怒、羞辱、挫败感疯狂撕咬着他。他甚至狠狠瞪了一眼渊十一消失的方向，然后猛地一甩袖袍，几乎是踉跄着登上轿舆，声音嘶哑绝望：“回……回城！”
青龙立刻指挥刀阵收缩，死死护住轿舆，而朱雀也不得放下怀中鹿歧，李荒雀带领剩下的锦衣卫护送着严崇，往千佛城方向退去。
而摩罗教中，自有人出来，接回了他们口中的”圣女”
衡岳看着退走的轿队，发出一声嗤笑。他的目光转向刘隐和第五青衣等人：“尔等，可要自取其祸？”
刘隐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严密保护、周身浮现幽蓝异象的鹿歧，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吸尽了周围的沙尘与硝烟，脸上重新挂起那标志性的、却略显沉重的笑容，对着赴焰右使拱手：“右使言重了。天命降临，贵教迎回圣女，本侯……唯有恭祝。”他选择了最现实的做法。
“哼！”衡岳只冷冷哼了一声。
第五青衣、陆芝、桥古等人眼睁睁看着那幽蓝光芒在摩罗教的簇拥中越来越远，心如刀绞，牙关紧咬，却无力阻止。桥古背上的翟落似乎感应到什么，发出低低的悲鸣，西肢徒劳地挣扎。
“哼！”衡岳只冷冷哼了一声。
第五青衣、陆芝、桥古等人眼睁睁看着那幽蓝光芒在摩罗教的簇拥中越来越远，心如刀绞，却无力阻止。桥古背上的翟落发出低低的悲鸣。
“静斋弟子，告退。”千逐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的目光在摩罗教那令人作呕的狂热氛围上扫过，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忧虑，不再停留，带着明心等人迅速远去。
摩罗教众如同汹涌的暗红色血潮，簇拥着他们的右使和新“圣女”，很快便消失在西漠昏黄的尽头，只留下残破的佛窟、遍地的血腥和一地的无声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