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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的田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弥漫着硝烟与药气的战场！
河滩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硫磺刺鼻的辛辣味和生石灰遇水的灼热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霸道的气浪，狠狠冲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甜腥毒瘴！衙役和村里的壮汉们如同疯魔，将大把大把的硫磺粉和生石灰倾泻进那个散发着污秽恶臭的毒坑里！白色的粉末覆盖住暗红的毒渍，发出“嗤嗤”的剧烈反应声，腾起更加呛人的白烟！有人点燃了火把，毫不犹豫地扔进坑里！
“轰！”火焰瞬间腾起，贪婪地舔舐着覆盖着硫磺石灰的毒物！黑烟混合着诡异的青白色毒气被火焰吞噬、扭曲，发出噼啪的爆响！那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在火焰和硫磺石灰的猛烈围剿下，终于被压制、被撕裂！郑武站在坑边，火光映着他铁青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尊愤怒的门神，嘶吼着指挥：“再压！压结实了！烧！烧干净！”
与此同时，田埂上，药气冲天！
几口临时支起的大铁锅下，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锅里的水翻滚沸腾！大把大把散发着浓郁清苦气息的黄绿色苦楝野菊粉被投入沸水中！强烈的药味瞬间爆发，如同不屈的号角，悍然撞向空气中残留的毒瘴气息！
“泼！用力泼！”王老栓嘶哑着嗓子，仿佛要把心肺都吼出来！他枯瘦的胳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葫芦瓢舀起滚烫的墨绿色药汁，狠狠泼向自家菜畦里那些被诡异绿霉侵蚀的薯苗！滚烫的药水浇在蔫黄的叶片上，浇在暗绿的霉斑上，浇在散发着甜腥气的泥土里！发出“滋啦”的轻响！
周围的农人也都红了眼，咬着牙，不顾药汁的滚烫，一瓢瓢、一桶桶地泼洒！墨绿色的药汁如同甘霖，更如同复仇的利剑，冲刷着死亡的烙印！浓烈的清苦药气顽强地驱散着残余的甜腥，在田野间弥漫、升腾！
陈默的身影就在这片混乱而悲壮的战场中央。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嘶吼，只是沉默而快速地穿梭在田埂之间。他的裤脚和布鞋早己被药汁和泥泞浸透，变得沉重而冰冷。他来到一片绿霉蔓延得格外厉害的薯苗前，蹲下身，不顾刺鼻的气味，用沾满泥污的手指，极其仔细地捻起一点带着绿霉的泥土，凑到鼻尖下深深嗅闻。那甜腥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属于腐骨草的、更加阴冷的腐朽气息？他眉头紧锁。
他又来到另一处被药汁泼洒过的薯苗旁，小心地拨开叶片。被药汁冲刷过的绿霉似乎停止了蔓延，叶片虽然依旧蔫黄，但那种死气沉沉的僵硬感似乎减轻了一丝？他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起身，对着旁边一个正拼命泼药的农妇，用力地摆摆手，然后指向药锅，又指向薯苗根部附近的泥土，做了一个“重点泼洒”的手势。
农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大声道：“陈掌柜说了！药水别光泼叶子！根！根旁边的土！多泼点！”
陈默点点头，又快步走向下一处。他像一位沉默的将军，用最精准的手势和最敏锐的观察，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指引着药汁的流向，调整着这场生死搏杀的节奏。他的每一次点头，每一次手势，都让绝望的农人们心中多一分安定，手下多一分力量。
王家村通往荒山的羊肠小道上，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正在上演！
郑武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死死咬住前方那个在崎岖山路上灵活逃窜的佝偻黑影！正是那乌婆子！
“老妖婆！纳命来！”郑武怒吼，脚下发力，几个纵跃拉近距离！他猛地拔出腰刀，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山林中一闪，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劈向乌婆子的后背！
乌婆子如同背后长了眼睛，在刀锋及体的瞬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拧！刀锋擦着她的破斗篷掠过，削断了几缕枯草般的灰白头发！她怪叫一声，非但没有停，反而借着这股冲力，向前猛地一扑，枯爪般的手顺势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也不看就朝后狠狠一扬！
“呼啦！”
一大片灰绿色的粉末如同毒雾般猛地炸开！带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硫磺混合着腐臭的甜腥气，瞬间笼罩了郑武和他身后紧追的一个年轻衙役！
“小心毒粉！”郑武厉声提醒，同时屏住呼吸，猛地挥袖扫开扑面而来的粉尘！但他身后的年轻衙役猝不及防，吸进了一大口！
“呃啊！”年轻衙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觉得一股辛辣灼热的气息瞬间冲进鼻腔、喉咙，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切割！他眼前一黑，脚步踉跄，手中的腰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痛苦地蜷缩下去，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小五！”郑武目眦欲裂！他想去扶，但前方的乌婆子己经像只受惊的山魈，手脚并用地窜进了一片更加茂密、怪石嶙峋的山坳！
“狗日的！”郑武看着痛苦挣扎的年轻衙役，又看看即将消失在乱石后的乌婆子，钢牙几乎咬碎！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塞进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吹响！
“哔——！哔哔——！哔——！”
尖锐急促、带着特定节奏的哨音响彻山林！这是召集附近所有衙役、民兵的信号！
吹完哨，郑武毫不犹豫，将腰刀插回刀鞘，俯身一把将痛苦抽搐的年轻衙役扛在肩上！他最后看了一眼乌婆子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不甘，但脚步却无比坚定地转身，朝着山下王家村的方向，发足狂奔！肩上扛着的是兄弟的命！他必须立刻赶回去！找陈默！找药！
王家村的田野，药气与毒气的搏杀仍在继续。浓烈的清苦药味似乎渐渐占据了上风，空气中残留的甜腥气淡了许多。被药汁反复泼洒过的薯苗，虽然依旧蔫黄，但那诡异的暗绿霉斑似乎真的停止了蔓延，甚至有些边缘开始发干、卷曲。
王老栓泼完了最后一瓢药汁，拄着锄头，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自家菜畦里那些在药气笼罩下、仿佛在艰难抗争的薯苗，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郑捕头回来了！”
“天爷！他扛着个人！”
“小五？小五怎么了？！”
陈默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郑武浑身浴血般沾满了硫磺石灰的粉尘和草屑，如同从地狱里杀出来的凶神，肩上扛着一个脸色青紫、己经陷入昏迷的年轻衙役，正踉踉跄跄地朝着田头冲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狂暴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焦急！
“掌柜！掌柜！救命！小五中了那老妖婆的毒粉！”郑武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去。陈默拨开人群，一步冲到郑武面前。他一眼就看到年轻衙役小五那青紫的脸色、痛苦扭曲的表情和脖颈间触目惊心的抓痕！空气中残留的硫磺甜腥毒气，与田野间的毒瘴气息如出一辙！
陈默眼神瞬间沉凝如冰！他蹲下身，不顾小五脸上的污秽，指尖飞快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脉，又凑近他口鼻处仔细嗅闻那毒粉残留的气息。那气味…除了腐骨草的甜腥，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更加霸道、灼烧肺腑的硫磺辛烈！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郑武，手指指向不远处还在翻滚着墨绿色药汁的大锅！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和胸口，再用力指向昏迷的小五！
意思再明白不过：快！灌药！用熬好的苦楝野菊药汁灌下去！
郑武瞬间会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放下小五，一个箭步冲到药锅旁，抄起一个葫芦瓢，舀起满满一瓢滚烫的墨绿色药汁！他顾不得烫，对着瓢沿猛吹几口气，然后冲到小五身边，在王老栓的帮助下，用力掰开小五紧咬的牙关！
“小五！撑住！”郑武嘶吼着，将滚烫的药汁，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灌进小五的喉咙！
浓烈到极致的清苦药气，混合着滚烫的温度，顺着喉咙涌入小五灼烧的肺腑！昏迷中的小五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陈默死死盯着小五的脸，眼神专注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那药汁与剧毒在体内搏杀的景象！田野间，只剩下药锅沸腾的咕嘟声和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