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藏珍阁的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
关卉歆蹲在老槐树下,指尖抚过镇灵石上深浅不一的刻痕。
昨夜符咒炸裂时掌心的刺痛还在,她低头看了眼缠满纱布的右手——十字形的血痂透过纱布渗出血珠,像朵开败的红梅。
"阿歆,香粉调好了。"孙雨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关卉歆回头,见她抱着青瓷罐站在廊下,素色旗袍的袖口沾着星点朱砂,发间插的檀木簪子正泛着温润的光。
这是孙雨嘉调香时的习惯——只有真正重要的香方,她才会用祖父留下的老簪子压着香谱。
周筱蝶跟在孙雨嘉身后,白大褂的领口露出半片蝶形灵纹。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强撑着扬起个苍白的笑:"我刚才试过了,东南方的阴气流动最乱,像...像有人在故意搅浑水。"
关卉歆伸手接过青瓷罐,指尖触到罐体时被烫了一下。
孙雨嘉的香粉向来讲究"阴阳调和",可这罐里的香气太冲,混着艾草的苦、檀香的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加了血?"她抬眼,孙雨嘉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青囊奥语》说过,守灵人的血能引香入阵。"孙雨嘉别开脸,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爹...当年破局时也是这么做的。"
周筱蝶突然倒抽一口气。
她的灵纹从锁骨爬到脖颈,血色纹路像活了般扭曲蠕动。"阿蝶?"关卉歆想去扶她,却被她避开。
周筱蝶闭着眼,睫毛剧烈颤动:"我...我能听见,那些被困住的魂在哭。
他们说有东西在撕咬封印,像饿了千年的野兽。"
老槐树的枝叶突然沙沙作响。
关卉歆抬头,正午的太阳明晃晃挂着,树影却诡异地偏向西北——那是阴气逆流的征兆。
她撕开掌心的纱布,血珠滴在镇灵石上,金符从胸口飞出,在半空中划出金色弧光。"起阵。"她低喝一声,孙雨嘉立刻将香粉撒向西周,周筱蝶则张开双臂,灵纹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像根无形的线牵着阴气流动。
镇灵阵启动的瞬间,关卉歆听见地底传来闷响。
那声音像古钟轰鸣,又像巨兽嘶吼,震得她耳膜发疼。
金符的光突然暗了一瞬,她心口发闷,仿佛有人攥住心脏在往下拽。"稳住!"孙雨嘉的声音带着少见的严厉,她咬破指尖在香灰里画了道符,"这是九煞局在反击,我们的血、我们的灵,都是它的补品!"
周筱蝶的灵纹开始渗血。
她咬着唇,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血花:"东南...东南方的阴气在聚集!
它们要冲出去!"关卉歆盯着金符,符咒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块快碎掉的玻璃。
她想起昨夜幻境里孙雨嘉眼底的黑雾,想起古卷上"第九重生死局"的血字,喉咙突然发紧——原来从她们唤醒符咒那天起,就不是在破局,而是在被局吞噬。
首到夕阳西沉,镇灵阵才勉强稳住。
周筱蝶瘫坐在槐树下,灵纹淡得几乎看不见;孙雨嘉靠着廊柱,脸色比纸还白;关卉歆摸着金符,符咒的温度降了些,却多了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她刚才用指甲硬抠出来的记号。
"今天...算成功了吗?"周筱蝶的声音带着鼻音。
孙雨嘉扯了扯旗袍下摆盖住沾血的手:"暂时压下去了,但明天、后天,只会越来越难。"她低头看表,"该吃晚饭了,我去买馄饨——"
"等等。"关卉歆突然竖起耳朵。
藏珍阁外的古董街本该是华灯初上,此刻却一片漆黑。
她跑到门口,只见整条街的路灯都灭了,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清脆得像银铃,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是...是东边。"周筱蝶扶着门框站起来,灵纹又开始泛红,"我看见光了,就在街道尽头。"
三人顺着声音往东边走。
月光下的青石板泛着冷光,关卉歆摸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时,她倒抽一口冷气——砖缝里爬满了黑丝,和昨夜落叶上的一模一样。"是怨气。"孙雨嘉的声音发沉,她从香包取出三枚香丸分给两人,"含在嘴里,别呼吸太急。"
孩童的嬉闹声越来越近。
当她们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手电筒的光扫过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
碑上的字被青苔覆盖,关卉歆用袖子擦了擦,"风水局守墓人"六个字赫然入目——和祖父日志里夹的拓片一模一样。
周筱蝶突然踉跄了一步。
她的灵纹从脖颈爬到脸上,血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他...他在哭。"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向石碑后的废墟,"那个老人,他背对着我,说我们不该唤醒它...说它一首都在等我们回来。"
"阿蝶?"关卉歆刚要拉她,地面突然发出碎裂声。
周筱蝶脚下的青石板陷了下去,她尖叫一声往下坠,关卉歆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
孙雨嘉立刻点燃香丸抛向空中,橙红色的火光中,黑雾像活物般退开,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洞。
"金符!"孙雨嘉大喊。
关卉歆咬着牙抛出金符,符咒在空中炸开金色光网,牢牢罩住塌陷的地面。
周筱蝶的灵纹突然暴涨,血色纹路缠上关卉歆的手腕,带着她和孙雨嘉一起往安全的地方拽。"它说...当年的封印是假的。"周筱蝶的眼泪混着血往下掉,"九煞被分成了九份,每份都在等守灵人回来...等我们亲手解开锁链。"
地面的塌陷终于停了。
三人瘫坐在废墟前,看着金符缓缓飞回关卉歆胸口。
关卉歆摸了摸金符,发现符咒表面的裂纹不见了,反而多了层温润的光泽——是显形状态。
她转头看向孙雨嘉,后者的银符正从香包里透出微光,像颗将亮未亮的星。
"所以,"周筱蝶吸了吸鼻子,用袖口擦脸上的血,"我们之前做的都是错的?
我们不是在破局,是在帮它复活?"
孙雨嘉沉默片刻,从香包里取出半块罗盘。
月光下,"周、孙、关"三个字泛着幽光:"我曾祖母的笔记里写过,守灵人的命是局的一部分。
或许从第一世开始,我们就注定要走到这一步——不是我们选了局,是局选了我们。"
关卉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金符贴着心口发烫,像在传递某种力量。
她看向另外两人,周筱蝶的灵纹还在隐隐作痛,孙雨嘉的指尖还沾着血,但她们的眼睛里都亮着光——和昨夜幻境里,前世的她们眼里的光一模一样。
"那我们就走下去。"关卉歆说,"不管这局是要我们死,还是要我们活,至少...我们是一起的。"
回到藏珍阁时,己经是后半夜。
关卉歆翻出祖父的老日志,在最后一页发现半张残页,上面用朱砂写着"市郊,废弃..."。
字迹被水晕开,后面的字看不清了。
她抬头,孙雨嘉正对着罗盘研究,周筱蝶在给灵纹涂药。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三人胸口的符咒上——金符的光更亮了,银符的光也越来越清晰。
窗外,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
关卉歆听见远处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悠长而低沉。
她摸了摸残页,突然想起周筱蝶幻境里老人的话:"它一首都在等你们回来。"
或许,她们等的,也是彼此。
(次日清晨,孙雨嘉翻出《青囊奥语》最新找到的残页,上面赫然写着"市郊废弃电厂,九煞分灵处"。
三人对视一眼,关卉歆握紧车钥匙,引擎声划破了古董街的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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