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齐灭亡
苏小小缓缓闭上眼睛，最后的视野里，只剩下顾林州那张布满血迹的脸。他猩红的眼眸中翻涌着滔天恨意，剑锋上的血珠滴落在她逐渐失温的胸口。
西周忽然陷入死寂。
静得可怕。
连风都凝固了。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封进琉璃盏中。方才的厮杀声、哀嚎声，都成了隔世的幻听。
"我...死了吗？"
她试着睁眼，却被刺目的白光淹没。
这是一片纯白的世界，没有天地之分，没有日月星辰。苏小小低头看自己的手——没有血迹，没有伤痕，连出嫁时母亲亲手给她戴上的翡翠镯子都完好如初。
"苏小小！"
空灵的声音突然炸响，惊得她踉跄后退。那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又像是从她骨髓里渗出来的回响。
"谁？！"她猛地转身，石榴裙摆扫出一片红云，却只搅动了虚无的白雾。
突然凭现出无数的烛灯，"这是大齐三十万亡魂的怨火。灯焰猛地蹿高，"皆因你种下的因。"
苏小小瞳孔骤缩。她认出火中那些扭曲的面孔——有她闺中密友，有府上老仆，甚至还有总爱给她带糖葫芦的货郎张叔。
"荒谬！"她朱钗乱颤，"是顾林州通敌叛国，是他亲手杀了我！"
突然灯焰突然化作水幕。画面里五岁的她正扬起手，对着蜷缩在墙角的孩童狠狠扇下。那一巴掌如此用力，孩童嘴里的馒头混着血沫飞出，砸在青石板上碎成渣滓。
"这一掌，打碎了他对人世最后的善念。"
水幕变换，显出少年在破庙冻得青紫的双手，显出他被权贵子弟按在粪桶里的惨叫，显出北狄使者将匕首塞入他手中时诡异的微笑。
"你看，"道人指向最后定格的面面——顾林州将长剑刺入她心口时，眼角滑落的那滴泪，"他至死都恨着你，却也..."
话音戛然而止。白雾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从地底伸出，抓住苏小小的脚踝。她惊叫着踢踹，发现那些手臂腕上全系着褪色的红绳——正是大齐百姓端午辟邪的习俗。
"时辰到了。"灯盏往下一扣，"让你亲眼看看，这一掌如何颠覆山河。"
蓝焰轰然暴涨，吞没了整个世界......
齐元二十五年中秋，长安朱雀大街。
五岁的苏小小穿着簇新的杏红襦裙，腰间禁步玉环叮当作响。她左手举着兔子灯，右手攥紧母亲的食指，乌溜溜的眼睛不断瞟向路边的糖画摊子。
"娘亲！要那个凤凰糖画！"
她挣开母亲的手往前冲，绣花鞋突然踢到一团软物。整个人向前栽去，精心梳的双丫髻擦过地面，发间珍珠顿时崩落西溅。
"哪来的野种！"她爬起来就踹向墙角。破碗哐当翻滚，露出后面瑟缩的男孩。那孩子约莫六七岁，脏得看不出肤色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男孩喉咙滚动，把最后半口馒头拼命往下咽。粗粝的饼渣刮得喉咙生疼，噎得他眼泪首流。
"对...对不起..."嘶哑的道歉混着血沫。
苏小小却己扬起手。
"啪！"
脆响惊飞檐下麻雀。男孩头被打得偏过去，颧骨上立刻浮现五道红痕。围观的人群发出嗡嗡议论，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想上前，被同伴死死拉住："别管闲事，那是苏相爷的千金..."
"知道本小姐这身衣裳多贵吗？"苏小小扯了扯沾灰的裙摆，突然瞥见男孩怀里露出一角油纸。她一把扯出来，竟是半块莲蓉月饼。
男孩突然暴起抢夺，被她侧身躲过。她当着他的面，把月饼扔在地上踩得稀烂。蛋黄馅料溅在男孩皲裂的脚背上，烫得他浑身一颤。
人群逐渐散去。没人看见男孩捡起混着泥土的月饼残渣，更没人注意他望向苏府马车时，眼底燃起的幽暗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