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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丑时三刻暂歇，残月从云缝里漏出冷光，将运河镀成一条银蛇。陆文远抱着苏卿怜从水底浮起，呛出的河水带着浓重的铜锈味——苏卿怜左胸的铃形疤痕正透过衣襟渗出红光，每一次心跳都在水面荡开涟漪，引来无数铜铃从河底上浮，铃眼里幽幽映着残月，像无数鬼眼在水面窥视。
"大人，快看对岸！"陈敬之拽着两人游向芦苇滩，火把光穿透雨雾，照见瓜洲渡口的石阶上摆满了铜铃灯，每盏灯里都泡着缕湿发，灯芯烧出的不是烟，而是暗红的血雾。石阶尽头的河伯祠断碑前，刘横正指挥漕帮打手挖掘祭坑，坑底铺着七十二枚刻名铜铃，铃身缝隙里渗出的血水汇成渠，顺着石阶流入运河，将水面染成暗紫色。
苏卿怜突然浑身一颤，左胸疤痕红光爆闪，水面的铜铃应声齐鸣，组成一道光桥横跨两岸。"盐引在引动铜铃..."她捂住胸口咳嗽，咳出的痰里混着细小的盐粒，"周大人把盐引封在我心脉，只有找到河伯祠的'真祭坛'，用'清白血'才能激活证据..."
话音未落，对岸的铜铃灯突然全部炸裂，刘横手持滴血的开山刀跃入水中，刀身上"川"字符号喷出血火："陆文远！韩大人说了，只要把这丫头的心挖出来祭河伯，三百八十万斤私盐就能顺风顺水！"漕帮打手们摇动腰间铜铃，水面掀起巨浪，浪头里浮出无数缠着铃绳的女尸，她们眼窝深陷，手里都攥着刻着"苏卿怜"的铜铃。
"走！去鬼市！"陈敬之突然指向芦苇滩深处，那里有片灯火在雨雾中明明灭灭，隐约传来算盘声与盐袋摩擦的响动。三人蹚水钻进芦苇丛，脚下的淤泥里埋着无数碎瓷片，每片都刻着半枚铜铃——正是二十年前血祭少女的梳妆残物。
鬼市笼罩在浓重的盐雾里，摆摊的商贩都戴着铜铃面具，货摊上摆着用盐块雕成的河伯像，每个像的眼窝都嵌着黑曜石。陆文远拽下苏卿怜的衣袖遮住她左胸的红光，却见所有盐雕河伯像突然转向他们，面具下发出"咕嘟"的水泡声。
"要买'清白血'引子吗？"一个卖馄饨的老妪掀起面具，露出满脸铜铃状的疤痕，"周大人沉舟前留了话，真祭坛的钥匙在'无盐巷'的盐井里..."她突然抓住苏卿怜的手腕，枯槁的手指按在铃形疤痕上，"丫头身上的盐引是活的，得用没沾过血的盐卤泡七七西十九天，才能破韩廷芳的血咒..."
老妪话音未落，鬼市突然响起刺耳的铜铃声——刘横带着打手撞开盐雾，开山刀劈碎盐雕河伯像，溅起的盐粒在半空凝成血珠。陆文远拔剑护在苏卿怜身前，却见她左胸疤痕红光暴涨，将所有铜铃震得粉碎，碎片落进老妪的馄饨锅里，竟煮出了一卷用盐晶写成的地图：
"无盐巷盐井，下三丈，见血封喉树，根须即祭坛入口..."
"抓住他们！"刘横挥刀砍向地图，刀风带起的烟雾中，无数铜铃从地下钻出，铃身刻着韩廷芳的官印，组成"血祭"二字砸向三人。陈敬之突然将火把扔进盐井，井底传来惊天轰鸣，喷出的不是盐水，而是燃烧的盐晶，照亮了井壁上周显宗的血书：
"清白血者，非处子之血，乃未沾贪腐之血也。陆文远，汝翰林院含星目，可破此局。"
陆文远猛地醒悟，抓起苏卿怜的手按在盐井边缘——她的血珠滴在盐晶上，竟开出一朵铜铃状的花，花茎缠绕着井壁根须，露出隐藏的石门。刘横见状狂笑，率先跃进盐井，却在触到根须的刹那发出惨叫，他身上的铜铃符瞬间变黑，皮肤剥落露出盐晶骨架："怎么会...这根须是...是周显宗用自己骨头磨的盐！"
石门在血花绽放时轰然洞开，里面不是祭坛，而是个盐晶砌成的密室，中央立着周显宗的衣冠冢，冢前摆着七十二个盐盏，每个盏里都盛着透明的液体。苏卿怜踉跄着倒入冢前，左胸疤痕裂开，盐引卷宗化作红光飞入盐盏，七十二盏液体瞬间变成血色，在冢顶聚成周显宗的虚影：
"韩廷芳用少女血祭养私盐，我便用自己的骨头熬盐筑坛，等一个干净的官来揭穿他..."虚影指向盐盏，"这是七十二个姑娘的眼泪化成的盐水，只有陆大人的血能让它们沸腾，显出韩廷芳贪腐的铁证..."
陆文远拔剑割破指尖，血珠滴入盐盏的刹那，所有盐晶墙都映出韩廷芳私刻盐引、血祭少女的画面，甚至包括二十年前沉舟时，他如何用活人肠子编成铃绳锁住周显宗的真相。苏卿怜看着画面，左眼角的铜铃泪痣突然脱落，露出下面刻着的"沉舟录"全文，每字都用周显宗的骨血混着盐晶写成。
"不好！韩大人来了！"陈敬之指着石门，只见韩廷芳的虚影穿透盐墙，他手中握着个用少女指骨拼成的铜铃，铃身刻满血咒："陆文远，你以为找到真祭坛就赢了？没有活祭，这些盐晶证据都会变成杀人的毒盐！"
韩廷芳话音未落，所有盐盏突然沸腾，血色盐水喷向三人，陆文远急忙将苏卿怜护在身下，却感觉后背一阵剧痛——盐水渗进伤口，竟在他皮肤上烙出铜铃形状的印记。苏卿怜看着他背上的血铃，突然明白周显宗的真正用意："大人，清白血...是你的血！用你的血祭盐坛，才能永久封存罪证！"
此时，运河方向传来晨钟，离七月十五还有三十八天。陆文远看着盐盏中沸腾的血色，又望向韩廷芳虚影手中的指骨铜铃，知道自己必须在血月升起前，用自己的血完成周显宗未竟的布局。而瓜洲渡口的祭坑旁，刘横的盐晶骨架正在风化，化作细小的铜铃沉入运河，仿佛在预示着这场持续二十年的血祭，终将在鲜血与正义中迎来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