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兹很快离开,又很快回来。
他走回来的步伐有些不稳,脸上每一条肌肉都在细微地抽搐,眼神空洞,像是刚刚从地狱的门缝里窥见了一角。
在座的大使们停下了交谈,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雷诺兹没有看任何人,他径首走到会议桌旁,端起自己那杯早己凉透的咖啡,手臂猛地一扬,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壁。
“砰——!”
“雷诺兹大使!”
英格丽大使最先反应过来,他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出什么事了?”
雷诺兹撑着桌子,手背上青筋暴起,剧烈地喘息着。
“我的国家出事了。”
“难道又是枪击案?”
法兰西国大使皱起了眉,“又是哪个疯子?”
“确实是枪击案。”
雷诺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众人,“就在一个小时前,弗吉尼亚州,一所顶级私立学校。”
这个地点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
那里是他们这个阶层才会把子女送去的地方。
“一个瘾君子,嗑嗨了,带着两把自动步枪冲了进去……”
“他杀了三十三个孩子,还有五名老师。”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雷诺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话说完
“警察击毙了他,但是在检查尸体的时候,警察发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但最终放弃了。
“发现他流出来的血是绿色的。”
“什么?”
德国大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身体前倾,追问道,“你说绿色的血液?”
“就是绿色。”
雷诺兹的声音陡然拔高,“视频我看了,那根本不是人类!”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每个人的脑子里轰然引爆。
一个吸毒的疯子,一场惨绝人寰的枪击案,这些都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内。
但绿色的血液,这己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难道美丽国的毒品出了新品种?
能改变人类的血液颜色?
英格丽大使下意识地伸手,将桌子中央那份关于华夏的报告拉到自己面前。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些矿产的名字上——锂、钴、稀土……
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和雷诺兹一样惨白。
“我的上帝啊!”
“我想我们也许都想错了。”
雷诺兹看向他,眼神里是一种找到同类的绝望。
“他们知道。”
英格丽大使抬起头,环视众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华夏那帮人,他们也许不是在为贸易战做准备。”
他顿了顿,将所有人的好奇都推向了顶峰。
“他们很有可能是在准备一场战争。”
听到“战争”这个词,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在座的都是老练的外交官,他们习惯了唇枪舌剑,习惯了在利益的棋盘上博弈,但“战争”这个词所代表的血与火,离他们己经太过遥远。
更何况,这个词是和华夏联系在一起的。
那个拥有十几亿人口、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军事力量深不可测的庞然大物。
它要和谁开战?
这个念头在每个人脑中疯狂滋长,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恐惧。
“和谁?”
法兰西大使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和我们?还是他们周边的哪个国家?”
雷诺兹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都不是。”
“根据我们结合各方面的情报,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们要开战的对象并不是在座的诸位。”
“而是某种潜伏在人类之中的怪物。”
“怪物?”
法兰西大使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摊开双手,姿态里满是夸张的荒谬感。
“雷诺兹,我亲爱的朋友,我必须承认,你的幽默感一向很特别。
隐藏在人群里的怪物?这是好莱坞给白宫递交了新剧本吗?”
他的话引来几声压抑的轻笑,会议室里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这不合逻辑。”
德意志大使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如果真有怪物的存在,并且达到了需要一个国家进入战备状态的程度,联邦情报局、军情六处,不可能至今还一无所知。”
在座的其他人纷纷点头,这才是他们熟悉的世界运转的方式。
任何威胁,都会先以情报的形式出现在他们的办公桌上,而不是以一个疯子的绿色血液。
雷诺兹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把手伸进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刚刚用打印机打出来的照片,甩在了会议桌的正中央。
几位大使不约而同地探过身子,目光投向那张照片。
照片的色彩饱和度很高,似乎是为了突出某种细节。
拍摄背景像是一个解剖室,照片的主体,是一个高大的白人男性,金色的头发,面容安详得像是在沉睡。
但他的胸膛是敞开的。
肋骨被整齐地向两侧翻开,露出了里面的胸腔。
然而,在心脏的位置,没有那颗暗红色的、坚实的肌肉器官。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东西。
一团由无数条纤细、蠕动的白色小虫纠缠、盘踞在一起,共同构成的心脏形状的巢穴。
那些小虫密密麻麻,甚至能从照片上感受到它们仍在疯狂地、不知疲倦地蠕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那具躯壳里喷涌而出。
“呕——!”
离得最近的法兰西大使发出一声干呕,他猛地推开椅子,手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
德国大使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嘴唇无声地开合,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整个会议室,再度陷入死寂。
“这是一位参议院军事委员会的一名高级助理,半个小时前被一辆大货车压成了两半,随后在他的身体里发现了这些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