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内的灯没开。
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斜照进来,映出满室狼藉。
墙壁上布满弹孔,沙发被掀翻,靠垫撕裂,填充物外露,茶几断成两截,木缘有烧焦的痕迹。
地板上到处是脚印和拖拽的痕迹,几处深色的污渍尚未干透,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很显然,这间屋子在不久之前经历了一场战斗,凌乱程度不亚于被一场飓风席卷。
公寓内一片狼藉,宿殃站在中央却像暴风眼般平静,只是颈间缠绕的绷带又开始渗血。
还好,只是轻伤。
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宿殃垂眸睥睨时,长睫阴影里藏着刀光,连喘息都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
X在一旁啧啧称奇,一边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一边调侃道:
“你这事业运简首逆天,ISA通缉榜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找了几年都没消息,现在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他口中虽调侃,心底却暗自咋舌。
哪怕他和“Z”己经搭档数年,还是会被他的战斗能力惊到,不愧是ISA的王牌,强到令人发指。
这次袭击的杀手可不是名不见经传,随意一个都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不亚于神代隼。
然而,在三对一还是袭杀的劣势下,宿殃都只是看着有些狼狈。
我以后还是少得罪他吧……
X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我己经联系到总部那边,你这次立大功了,我真怀疑你天生就是当特工的料子,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看在我及时支援的份上,赏金得分我二分之……咳咳你看我干什么,那我要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不能再少了吧!”
面对X的喋喋不休,宿殃没有回应,冷冽眸光扫过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杀手,带着几分审视的寒意。
事情没有X说的那么简单。
宿殃迅速在脑海中复盘自己过往的行动,任务全程谨慎,伪装毫无破绽,按理说不该暴露位置。
除非......
他的眸色沉了沉,目光落在空荡的卧室门口,眉头微蹙。
今晚沈微觉不在。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
虽然宿殃不愿意相信自己看错了人,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就是唯一答案。
沈微觉泄露了他们的消息,才引来杀手暗杀。
无论是无意还是有意,这里都己经不安全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杀手组织的行事风格,下一波袭击随时可能到来。
“你需要换个新的身份了,我会给你安排好。”
X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随手打开房间的灯。
宿殃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冷静。
即便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还有余力思考该如何向房东解释这一屋子的弹孔和破损的家具。
然而,就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地上被绑的杀手们突然激动地挣扎起来,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宿殃持枪上前,枪口抵住其中一名壮汉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危险:
“敢喊一声,我就杀了你。”
壮汉立刻噤声,眼中却满是惊疑。
宿殃撕下他嘴上的胶带,对方立刻脱口而出:
“你不是鸦青!?”
鸦青?
宿殃眸光一凝。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在潜入联络点大楼窃取资料时,他曾从眼镜男口中听到过。
那个炸毁大楼,间接帮他除掉神代隼的神秘人,就叫鸦青。
可鸦青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道那天的行动中,自己无意中暴露了什么?
宿殃眉头紧锁,忽然意识到,壮汉是在看清他的脸后,才断定他不是鸦青。
杀手们看清宿殃的脸后,都和见鬼一般不可置信,壮汉忍着身上的疼痛继续说道:
“我们要杀的人是鸦青,他就住在这里,你又是谁?”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一张照片从口袋中滑落。
宿殃弯腰拾起,目光落在照片上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上的白发男子,分明就是沈微觉!
就在这时,宿殃的指尖一顿,目光从照片上移开。
他蹲下身,从这个角度忽然瞥见沙发裂开的乳胶缝隙里,隐约透出一抹黑色。
他蹙眉走近,伸手拨开破损的沙发垫,一部手机静静地躺在里面,屏幕还亮着,显示通话时长:47分23秒。
……
沈微觉推开公寓的门,屋内一片漆黑,唯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他鼻尖微动,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眉头轻挑。
哒。
哒。
抬脚往里走,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在他伸手准备开灯的瞬间——
冰冷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后腰。
“别动。”
宿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而冷冽。
“把你身上全部的武器丢远。”
沈微觉的动作顿住,有些错愕地睁大眼睛,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像是纵容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随意地丢在地上。
“还有。”
宿殃的枪口纹丝不动。
沈微觉又摸出另一把枪,这次丢得更远了些。
身后的人沉默了几秒,声音更冷:
“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沈微觉:“……”
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解开风衣扣子,任由外套滑落在地。
叮叮当当——
一连串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匕首、刺刀、钢丝、袖箭......各式武器散落一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现在满意了吗?亲爱的特工先生?我可是连家底都交出来了。”
沈微觉双手抬起,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却仍是那副懒散模样,仿佛被枪指着的不是自己。
宿殃的目光快速扫过地上那件风衣,是他亲手披在沈微觉身上的那件,就在买枪回来的那天。
记忆与现实重叠,他的指节微微收紧,目光仍旧极冷。
他必须搞清楚沈微觉究竟为何接近自己,又是从何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Z”的资料在ISA都是绝密,与其胡思乱想,不如问个清楚。
X己经和接头人带着那些杀手走了,宿殃单独留下来,就是为了等沈微觉。
“你究竟是谁。”
宿殃的声音冷得像冰。
沈微觉轻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我是谁你不是己经很清楚了吗?”
那语调非但不慌,反而带着几分调情的暧昧,像羽毛轻轻挠过耳畔。
“老实回答。”
宿殃的枪口纹丝不动。
“啧,不近人情,你这样审问我可是很伤感情的。”
沈微觉小声嘀咕道。
宿殃不为所动,重复道:
“你是谁。”
“鸦青。”
这次答得倒是干脆。
“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这可真是委屈我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的爱人的真实身份呢。”
沈微觉将“爱人”两个字咬得极重。
他刻意拖长声调,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滑动,修长的脖颈线条没入衣领。
宿殃并未回应这句话,他的神色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说话间,沈微觉微微侧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几缕微湿的白色卷发黏在颈侧,还带着夜雨的潮气。
哪怕他背对着宿殃,宿殃也能想象出此刻他那张妖孽的脸蛋上是何等表情。
只不过宿殃可不会再糊涂下去。
能被影子组织派出多名精锐追杀的人物,能是什么善茬?
每个音节都裹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偏偏挺拔的脊背线条和宽阔的肩廓依然透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这不是示弱,而是捕食者暂时收起獠牙的游刃有余。
双方都在互相警惕。